丑叔情逢春(159)
秦卿听闻此言之后,才稍加放心地接过鬼面的令牌,并稳定道:“多谢将军慷慨。”
待鬼面离开之后,秦卿才认真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牌。
手中的金色令牌花纹特别,缠绕着许多花藤,上面写了一些秦卿不认识的字。
纵然鬼面此次给了如此“恩赐”,他也不能得寸进尺的向鬼面要添喜,若是鬼面一个不高兴,便极有可能收回赏给他的一切。
他该如何是好······
鬼面走后没多久,秦卿便看到苏姑姑领着一身黑羽华衫的莫言之入了院内。
“秦卿是否愿意随你走,我可拿不稳,但将军已放人了,我也盼着秦卿好,我会替你多劝他两句。”苏姑姑眉开眼笑,身姿摇曳而行。
“那便有劳苏姑姑,待会作替我多美言几句,届时少不了你好处。”莫言之面带笑意,俊貎丰神,朗逸无双,雅然之态依旧从容。
那锦蓝的缎衣,花纹绮丽,暗色镂空纹理云展云舒,袖领处丰软的黑羽随风而波动,俊逸的眉目间写不尽的满目迷人。
衣袍外的黑羽长披,鸿羽丰盛轻盈,簇拥着东海紫珠零星点缀,其发冠之上光华隐隐的紫月明珠,与沿着柔顺发尾垂下的几缕极小珠帘交相辉映,堪绝之富丽。
月色引路携风而来,风中夹杂幽兰之气。
那是莫言之独有的味道······
来自西域奇香。
此时,秦卿站在树下,月光散落一地清辉。
他刚用发带将略有折损的树枝绑好,那青丝发带缠绕在繁花盛开的枝头,随着飘逝的花瓣缓缓的起舞。
轻雾流走间,云月相交时,两人院中照面。
顷刻间,四目相对,眼波悄然流转,拂晓而过的微凉夜露,挡不住久别重逢的惬意。
“今日夜已深,原以为你会过几日再来,不曾料及你会子夜来访。”秦卿平静地步出树荫下,月色霎间便将其笼罩,清芒淡雅之色缭绕全身。
“其实莫言之来了数个时辰了,先前在替你办赎身之事,所以才耽搁了。”苏姑姑替莫言之辩解道。
莫言之缓步从容走近秦卿,黑眸之中笑意不减:“我答应过会来,便不会失约,我的出现便意味着你该做出选择了。”
“我与将军都同意让你跟随莫言之离开,其他事情你都不必担心,如今所有顾虑都没有了,只要你愿意便可随莫公子离开。”苏姑姑看似极力劝说秦卿,可言语间却有几分保留。
秦卿知晓苏姑姑的担忧,所以他让苏姑姑先离开。
苏姑姑也没说上几句话便走了。
莫言之也未阻止。
“今日并非是我做决定,做决定的人应是你才对。”秦卿微微地低下头,缓慢地经过莫言之身边,言辞轻低、谦虚至极。
莫言之随其转过身,认真地看向信步的秦卿,等待着秦卿继续。
“外面要落雪了,先移步屋内再谈吧。”秦卿背对着葶,柔顺的发丝衬显出脱俗的清素。
“嗯。”莫言之跟随着秦卿进了屋。
简朴的小屋内,桌椅略挤,微光幽幽。
“你先前之言,究竟是何意,难道这次你还不愿意随我离开?”莫言之丰神俊逸地站在桌前,一边不缓不急地询问秦卿,一边用火折子替秦卿将桌上蜡烛点燃。
“我之所以戴面具,是因脸部有严重的缺陷。”秦卿平缓的道出了真相,再冷静的言语,再淡然的眼神,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波动。
事到如今他也无法再隐瞒,他不想莫言之往后为今日之事后悔,也不能再让苏姑姑因他而遭受无妄之灾。
他已做好了准备,无论莫言之知晓真相后会如何,他都不会有怨言。
至少,现下事情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待你看过我的脸之后,再决定是否愿意带我走也不迟。”秦卿心如止水地站在莫言之身旁,眸色平然的注视着点燃的烛光,那跳动的火光倒映在眼底,却缭乱了一汪清湖深眸。
言谈间,秦卿已表明了心意,一切决定权在莫言之手中。
莫言之往下了手中的火折,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秦卿,并伸手拉过秦卿的手臂,将秦卿轻带至身前。
“你现下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担心我在知晓了你所谓的真相之后,同样问责你与花楼。”
“事已至此,你要问责,我也认了。”秦卿站在莫言之身前,近在咫尺地注视着眼前笑意收敛的青年。
烛火之下,秦卿眼底之色,百转千回。
似有言不尽的苦楚,与诉不完的言不由衷。
“若这是你对我最后的考验,我愿接受,无论你的脸······有何种缺陷,我都不介意。”莫言之眸色深幽,气态平定。
“并非是考验。”秦卿轻声否定,并迟疑地伸手抚上了自己脸上的小巧面具。
温热的指尖触碰着表面冰凉的面具,秦卿的喉头因紧张而细微的蠢动,当面具从脸上卸下的那一刻,那抹不去的伤痕炒烙印全然暴露在烛光下······
丑叔情逢春 第183章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一瞬犹如千年般漫长。
莫言之眼底浮现出几丝意外之色,俊逸的容颜之上脸色略微有变,难以置信的注视着秦卿脸上那无法覆灭的伤痕。
眼前的一切,颠覆了莫言之对秦卿的所有认知。
莫言之深幽的黑眸中,复杂的情绪悄然暗涌,似内心的交战,似事实的残酷,又好似期待的破灭。
“我以面具示人,是属欺瞒之举,你若怨我,我不恨你。”秦卿轻声的语毕,便惭愧地垂下了眼。
那睫毛的暗影掩住了眼底的神情。
此言,平静之中隐约透露出几分萧寂之感,如深秋的夜风拂过树梢,带落了满地的无奈与清萧。
莫言之沉默着,视线始终停留在秦卿面部伤患之处。
“你若是想走,我也不拦你。”秦卿手中轻握的精致面具,此刻竟是如此的沉甸,一如秦卿现下的心情一般沉重。
片刻间的等待,似一世的长久。
烛光笼罩在简朴的屋内,玄妙的气氛缭绕在四周,莫言之雍华雅然之扮相,与秦卿清悠肃静之态,浑然天成的辉映与配衬。
四周的一切,仿佛因两人而变得蓬荜生辉。
真相的来临,丑陋的面容,不再的风采,都在齐齐讲述着秦卿过往跌宕起伏之历程,所有的一切都重归初始将真相还原。
那丑狞的伤痕,覆灭了过往所有的美好回忆。
留下的是一生的烙印,永远的遗憾,与无法修复的残缺。
初心之痛,初心之涩……
是不忍,更是不舍。
莫言之眼中的神情逐渐平复,脸色也恢复如初之平常,并伸出手替秦卿拨开了轻垂在脸旁的发丝。
那修长的手指,随之滑过秦卿的脸庞,抚上了秦卿面部伤患之处。
“你脸上的伤,是何人所为?”莫言之那深似砚墨的双眸之中,有千绪浓绕着化散不开。
“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告知你。”秦卿伸手轻缓地抓住了莫言之的手,并缓缓地将其手拉开,且将详细内情告知了莫言之。
既然莫言之有心赎他,他也不该对有心之人隐瞒。
将心比心,让莫言之知晓这一切是最好的,以便莫言之做选择。
秦卿语毕后,莫言之不言不语地看了他许久。
他刚想与莫言之拉开距离,却感觉那停留在腰间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使得他整个人都贴紧了莫言之。
“现下你已经看过我的模样,更知晓了事情的真相,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无异议。”秦卿微垂着头,不想以如此难堪的面目,近距离的面对莫言之。
固然,说话也变得没底气。
“这么好,没有一丝一号的抱怨?”莫言之放开了秦卿,并拿过秦卿手中小巧的面具,考虑般的走向一旁。
站在窗边迎风而立,领口与肩头柔软黑羽,簇拥着那俊朗的容颜,纷凌的撩动。
“我只希望你走之后,别将今日之事告诉别人,同样花楼也不会泄露你曾经有意想为我赎身之事。”秦卿低似无声的浅言,静静地注视莫言之的背影。
莫言之沉默不语地点点头,随手便将手中的面具扔出窗外。
当即,秦卿便急急地靠近窗边欲寻面具。
莫言之顺势将秦卿抱在怀中。
“往后你不需要再用那面具,我也不会改变将你带走的初衷,我的决定不会因任何事而反悔,除非你不愿意跟我走。”莫言之的双手锁紧了秦卿腰,不给秦卿丝毫乱动的机会。
顿时,秦卿的情绪从丢失面具的不安中,转变为愣怔。
两人的距离很近,以至于秦卿不敢以此番面容直视莫言之,他的视线停留在莫言之的肩头,眼中充满了不确定之色。
他在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你为何要扔掉我的面具,若无面具我无法见客。”秦卿站在莫言之身前,领口微敞锁骨隐现,衣衫虽略凌乱却不失素丽感。
若是不看秦卿残颜的左脸,从右侧的角度看,依旧衬得上赏心悦目。
莫言之仿佛知晓秦卿心中所想,似有似无地靠在秦卿脸庞,嗓音平静的安慰道:“鬼面给你的那张面具,已再无用处,我会派人给你做更好的。从此刻起,你便是我莫府的人,不用再接客。”
轻缓的言语,温热的气息,不虚的肯定,是最真的承诺,与不改的决定。
“我的脸如此,你也愿意带我走?”秦卿轻声的反问,并鼓起勇气看向莫言之。
四目相对,柔光悱恻。
“嗯。”莫言之嘴角浮现出几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