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臭不要脸,说很想他,可当初是他自己要走,现在却又说很想他,言辞间,一字一句,似乎都透着不能言语的思念。
蒋小二盯着信封看了许久,来来回回,最后视线盯着那几字‘小二,别气我,等我回来’不动了,一股烦躁又难受的情绪堆积在胸口,无人能说又无处宣泄,以至于他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突的疼。
蒋小一打包了好些鱼仔和香油,连着大房寄来的腊肉他都装了几块,腌菜也装了好几缸,西国那么远,旁的东西都难带,赵云澜又给装了一些黄豆和干菜,说李菜花喜欢吃这些。
旁的人似乎都不缺了。
信也写好了,赵鸟鸟一封,蒋小三没写,不过白子慕回信时他在一旁添了几句,赵富民几个也写了一封,只老六小六写了满满半箩筐,背出来的全家人都惊呆了。
大概是连夜奋战,两人眼睛还红彤彤。
白子慕偷偷摘了一封,还以为写了什么,结果全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东西,说他们很想莫小水,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又说去上茅房了,一次蹲了多久,是事无巨细,老六还问莫小水西国那边美人多吗?他都是王爷了,能不能给他赐两个。
蒋小一想打他。
白子慕见蒋小二没回信,问了一嘴。
蒋小二说不想写,没什么好说的。
白子慕眼中带着些许促狭:“那行吧!是你自己不写的啊!小水以前跟你玩那么好,见你没回信,也不知道小水会不会难过。”
蒋小二:“……”
蒋小二神色迟疑,嘴巴张了张,最后到底还是站着没动,眼睁睁的看着护卫队们走了。
苏尚卿在蒋家接连呆了四天,几乎是天天早出晚归,大过年的,苏夫人是有心想说两句——这会儿两家虽是定了亲,但未成婚这般终究还是不合适,外头人虽是不晓得,不会传出什么话来,但大过年哪有天天跑人家家的道理。
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六王爷一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被流放的,大多数都是六王府的家奴、远亲。
嫡系一辈,无人能逃。
自古以来都是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杀人不灭口,未来不好走。
苏尚珍是周涵生正妻,自是逃不了,被砍头那天,苏夫人是哭了整整一天,后头又病了大半个月。
苏尚卿和苏尚珍关系并不太好,他出生那会儿苏尚珍已经大了,本就玩不到一块,苏夫人虽然总是在苏尚卿跟前说他不如上头大哥大姐,可每次一有了好东西,也总会下意识说这料子好,颜色适合卿哥儿。
苏尚珍以前是最小那个,苏夫人疼她。
可自有了苏尚卿,她便觉得娘被抢走了,看苏尚卿怎么看都觉不顺眼。
苏尚卿话是少,可心眼通透,知道苏尚珍不喜他,便也不爱往他跟前凑,久而久之,姐弟俩感情寡淡如水。
可到底是亲姐,他心里也不好受,寻了苏大人,把苏尚珍当初跟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和爹说了。
“我后头把这事告诉哥夫了,爹,我是不是害了二姐?”
他有些自责。
可他又觉得该说,他知道哥夫聪明,晓得他什么意思。
六王爷一家要是如他所想有那逆反的心思,那一旦被皇上知道,苏家定是不会落得一个好。
哪怕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和此事有关,可两家这些年时常走动,皇上定是会起疑。
一旦得不到皇上信任,被皇上盯上,那么苏家以后什么结局可想而知。
他跟哥夫说,哥夫同皇上讲时定是会把苏家摘出来。
他不怕苏家得不到皇上重用没了富贵,他怕的是满门顷灭。
他不能因为苏尚珍一个,让他们苏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跟着遭殃。
苏夫人正巧在屋外听了这话,心都凉了。
直接冲进去给了苏尚卿一巴掌,怒不可和,质问他怎么能这么做,那可是你二姐,她虽然待你不算好,但你怎么能害她。
苏大人扶住苏尚卿,见他脸颊顷刻就红肿起来,又见苏夫人面目狰狞可怖,指着自己孩子,一副尖酸刻薄的样,都怔了,不分是非缘由就打孩子,苏鹤一怒之下也反手给了苏夫人一巴掌,吼道: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们现在能站在这里,能不受半点牵连,你以为是因为谁?没有卿哥儿,不出几年我们一家子怕是要死的死,散的散,你懂不懂?”
苏夫人一怔。
苏大人:“你以为六王爷谋反这事儿皇上就当真一点都不知?”
要是不知道,即使苏尚卿这般说,可无凭无证的,怎么定罪?
定是要查,但想要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怎么都得好几个月,可六王爷是没几天就落了马。
这代表了什么?
皇上定是早就晓得了,而放任六王爷,不过是觉得还不足为患,然后——皇上在等一个契机,一个他想看看苏家人还有其他老臣到底有没有掺和其中的契机。
“要不是有卿哥儿,要不是皇上没看在白探花和蒋家面上,我们苏家和六王爷乃是姻亲,能毫发无损从这事儿中被摘出来吗?啊!”
当初晓得六王爷一家想造反时,苏鹤和苏佑祖几人便觉天旋地转,脖子拔凉拔凉的,心慌意乱,觉得他们苏家要完了。
后头皇上只把苏鹤关大牢里,却没动苏家其他人,苏佑祖几人立马就知道这是因为蒋家。
要是他们苏家真牵涉其中,那么卿哥儿定是也死罪难逃活罪难免。
一旦名声不好听,蒋家定是也要遭人指点。
可苏鹤这会儿才晓得,皇上不全是看在蒋家面上,是卿哥儿先投了清白状。
苏大人失望的不停摇头:“夫人,你以前总会顾全大局,事事也皆看得清,可这几年你看看你,还像个有脑子的人吗?你总说我宠老五,不正眼看过卿哥儿,是,老夫不否认,老夫对卿哥森*晚*整*理儿确实是疏忽,可你呢?你动不动就打孩子,你这般对他就是好了?”
苏夫人嘴巴一张一合,苏尚卿低着头不看他,不反驳的模样,深深刺痛她的眼,让她一瞬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苏尚卿因为邓杰一事,跟她就已疏远,后头又因着这事儿,跟她又更远了。
苏夫人见他这般,心里着急,却又不知道该咋的办,如今开口让孩子不要往蒋家跑,孩子怕是又更不高兴了。
苏尚卿确实是不高兴,后头即使过了年,他宁可住工厂那边,都不愿再回苏府,蒋小一晓得了,把蒋小三也赶去了工厂那边:“可别欺负卿哥儿。”
蒋小三瞪大眼睛:“大哥,我没欺负过他,是他欺负我。”
白子慕深以为然。
苏尚卿心思沉,他家小三没脑子,怕是被卿哥儿吃得死死的。
但该叮嘱的还得叮嘱:“男未婚女未嫁,你们别钻同个被窝啊!搞出人命来我打死你。”
蒋小三拍拍裤腰,傲得不得了:“哎呦喂啊!哥夫,小三都洁身自好了,肯定不会让卿哥儿得逞的,小三每天裤腰带都绑得紧紧的呢!你担心我,还不如担心老六。”
白子慕和蒋小一不以为然。
他家老大可是好女色。
可谁知蒋小三一语成谶。
三月,冬去春来。
年节一过,老百姓便开始忙起来,汉子们抗着锄头往田里去,想着锄草,松土,等天气暖和一点,就该种玉米了。
山里屯今年和往年一样,一早起来大家洗了把脸就想抗锄头下地。
冬季刚过,家里粮食不多了,山里早上冷,当家的妇人早早起来热了一锅水。
村里炊烟袅袅,随清风拂动,远处山顶白雾茫茫,村里鸡鸣此起彼伏,为寂静的山村带来丝丝生气。
屋子里,妇人盛了碗水:“孩他爹,小叔,喝碗热水暖暖身子再去忙吧!”
“嗯。”
“用不用叫老大跟你去忙?”
“让孩子睡吧,咱家就几亩地,我和小弟能忙得过来。”看着碗里的水,汉子叹道:“家里还有多少粮?”
“过年那会儿我赶集买了二十斤,如今还剩五六斤,够吃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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