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无咎道:“被罡风所伤,又被深渊蚀骨魔啃食……人,快要不行了。”
平心而论,在他们印象之中,白龙院长除了凶,古板,老是不用正眼看人,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对这位先生,大部分学子心里是发怵的。
谁也没料到,那个嚷着龙子韫他们罪有应得的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将骸骨从深渊之中取上来。
肖尧这一下子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正愣着,传讯玉简响了。
他接通。
“怀远。”是肖崇敬。
他此行将电话打来,乃是让当年参加联赛的学子,去见白龙院长最后一面。
肖尧答应了。
到达白龙学院那一天,天上忽然飘了一点雪。
初冬的雪,还带着一点雨水,有种刺骨的冷。
颜容与揣着衣袖,默默跟在肖尧身后。
院子里很多人。
白龙学子还是穿着那身白衣,任凭雪夹水落在身上,将衣裳打湿。
他们垂着脑袋站着,神情有些茫然,眼眶发红。
长青长风学子刚从里面出来。
肖尧看向鱼子书:“子书兄……”
鱼子书只是红着眼睛和鼻头,轻轻摇头。
肖尧无声叹了一口气,随着肖崇意进房门。
一进门,熏香混着掩不住的血腥气,迎面扑来。
要是鼻子敏感的,还能闻出那股子有些腐败的味道。
肖尧和颜容与对视一眼,跨步跟了上去。
“你们不用这样劳累来看我。”白龙院长说话,还是中气十足,光是听这声音,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是个大限将至的老人家。
肖崇敬垂着手,走到床前:“怎么,你不想见我们?”
白龙院长嗤笑一声:“有什么好见的?见了,你们也不会欢喜。”
肖崇敬不是第一次过来,只是第一次带着学子过来探望。
他不客气地勾过床头的凳子,坐在一边:“那我就偏要来看你。”
两人一见面,还是旁若无人地斗嘴。
长青院长是个软心肠,已经躲到了一边擦眼泪。
“来,孩子们。”肖崇敬朝诸位神州学子招手,“跟白龙院长打个招呼。”
也是来到近前,肖尧才看清楚,白龙院长变成了什么样。
他一身皮肤,已经没有一处是好的,全部都烂得不行,要不是听着声音,完全认不出来是他。
锦被从腰部以下,已经坍陷,几乎贴着床。
他知道,这意味着那一双腿,可能已经不在了。
露在被面的那双手,全是密密麻麻裂开来的伤口,一直在淌血。
白龙院长的眼珠子一转,视线划过诸位学子:“何必让他们来。”
他现在的样子,自己知道。
肖崇敬道:“这些固然先是我神州学院的好学子,但在你这冷冷清清的白龙学院呆过,也勉强算是你的弟子。你就不想见一面?”
白龙院长哼了一声:“我见便好,不必他们见我。全部给我低下头去,面见师长,岂可直视。”
肖崇敬啧啧道:“白龙院长,迂腐了。不过……”
“既然你那么讲究礼节,我瞧你刚才都给那群孩子发压祟钱了,是不是也要给我们发一发?”
白龙院长瞥了肖崇敬一眼:“不要脸。”
他抬了抬手。
站立在床尾的白龙先生,掏出红布做成的荷包,给神州学子派发。
肖崇敬一脸满意,冲学子们道:“来,既然白龙院长这么讲究,我们神州学子也不能落后了,学子们,朝白龙院长行个大礼,多谢了。”
神州学子们双手叠合,与肩齐平,往前推去,再弯腰,将额头嗑在手背上。
这是神州大地,除了跪礼以外,最重的大礼。
白龙院长道:“好了,见也见过了,出去吧,别在这占地方。”
肖崇敬扬了扬衣袖:“走吧,你们出去。”
白龙院长瞪他:“你不走?”
肖崇敬笑道:“不走,我走了,你就没人斗嘴了,多寂寞啊。”
……
肖尧他们走出院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在院子外面呆着的长青长风学子,朝他们招手。
肖尧他们快步走过去。
“怎么样了?”
鱼子书摇头:“情况很不好,血止不住,现在只能用精血丹吊着气血。”
肖尧也料到,能将他们都叫来,情况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但没想过会这样糟糕。
颜容与比较直接,且戳人:“还有多长时间?”
“应该就这几天。”鱼子书吸了下鼻子。
夏云海叉着腰,锁着眉:“白龙院长三年都没动静,怎么今年忽然就跳下深渊,要去捡骨了?”
之前那几年,他们暗地里埋怨的话,难道被他老人家听见了?
受不住就做傻事了?
百里无咎冷静分析:“应该不是临时起意,我问过白龙的兄弟,他们说,院长表现半点异样也没有,独自行事。”
若是临时起意,必有异常。
夏云海担心道:“不会真是我们说的话,伤了他吧?”
鱼子书也抽了抽鼻子:“那我们是不是太坏了。”
肖尧安慰道:“不会的,白龙院长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别想太多了。”颜容与一针见血道,“他那性子,骂他的人多了去了,要骂两句就跳深渊,还能活到现在?”
肖尧拉了拉颜容与的手。
颜容与话一转,多了两分善意:“再说了,先生不严厉,出了学院的门,再由其他修士教训,能留命吗?”
其他人:“……”
这话头,转得挺快。
生死的事情压在头上,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白长守提议:“一场来到,要不要去绾梅山庄后山,拜祭一下子韫兄和宥安兄。”
这两人虽助纣为虐,但始终还是共过患难的兄弟。
更何况,对方最后关头,悬崖勒马,没有走上先辈的路,反倒是助力他们,将白衣公子的势力一网打尽。
也算浪子回头。
大家都没有异议。
绾梅山庄还是那样安静,人烟稀少。
只是那院子,比原先要破落,门扇都不知被狂风吹到了哪里。
他们路过见了,都很感概。
顺着山路,往上走,走到半山,才是埋葬的地方。
许是有白龙学子悉心打理,并排着的三座墓,干干净净。
里面埋的,就是白龙院长从深渊带回来的骨头。
“不是衣冠冢了。”肖尧半蹲下来,摸了摸墓碑。
墓碑很冷。
没有丝毫温度。
鱼子书将祭品摆开,放在墓前。
百里无咎点香,分给大家。
连小兔几和布布都要了三支香。
迁索留在洞府里面,没有出来。
不管怎么说,贝壳少女令人四处寻找异兽试验,想要进一步研究人与异兽能不能接骨,害了他的父母,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恨龙子韫和江宥安,但是恨贝壳少女。
当初捣毁据点时,肖尧看到对方留下的手札,可谓是惊心动魄。
幸好,试验从一开始就失败了,才没有更多的悲剧出现。
是以,他也不会勉强迁索原谅贝壳少女。
“这些祭品,会不会太冷清了?”商子高感概道。
全是糕点和果子,看着就没胃口。
“是呀,他们俩活着的时候,就不多话,老是自己安安静静呆着,死了之后,可别想就这样。”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们转头去看,是舒无涯。
舒无涯一身风雪,没有拂去。
他上前,拍了拍江宥安的墓碑:“宥安兄啊宥安兄,你可真是不把我当兄弟。”
他蹲下来,看着墓碑上的红字,眼睛跟着泛红:“何至于此。”
商子高和夏云海无声拍着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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