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揉眼睛――真是太深奥了――他不禁偷瞄向那扇紧闭的门――他知道,里面是他家殿下的爱姬(?)一个叫柳絮的姑娘,让他家殿下不惜为她伪造身份。究竟什么身份啊?还特意为她找了神医党阙?什么毛病啊,不会过病气给他家殿下罢?还是求子啊?
这个倒可以有,最好快点生个小小殿下出来。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门忽然“吱呀”一声从内大开,但见里面的人拎着一块全是鲜血的单巾。
叶猛:“!”难道不是求子?是!小!产?!
他的小小殿下!
“怎么样怎么样?保住了吗?”他一个箭步上去,抓住党阙双手,表情紧张的都要哭了。
党阙:“??”
谢涵把指尖的黑子扔进罐里,起身过去,拉开叶猛,対党阙笑道:“辛苦神医了。”
党阙摆摆手,“那位……”正要介绍情况,他犯了当初一样的难,究竟是称“壮士”还是“姑娘”呢?最后想想対方装束和二人关系,一咬牙,就“姑娘”了,“那位姑娘的情况很复杂,老朽也是第一次遇见,还要多谢齐殿下给老朽新的行医体验。”
说到这里,他面上泛起光来,噼里啪啦讲了一堆专业术语,最后拿出袖内短简,开了个方子,“修补和矫正都差不多了,还有些瘀,照这喝,三天就能全打下来,再继续吃些生肌止血的,她身体好,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那真是太感谢神医了。”谢涵真诚道:“神医劳累,去别间休息一会儿。”
党阙却一摆手,“动动手的事,哪累了?还有两个病人呢?”
他这么说,谢涵也不勉强,対他介绍起王洋、叶猛来,“他们右腕被人挑断手筋,不知能否续上?”
王洋正在收拾棋盘,闻言蓦地扭头。倒是叶猛呆呆的,还沉浸在“有些瘀”、“全打下来”这些关键词中无法自拔。
谢涵一拍他脑门,“听话点。等会儿神医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知不知道?孤先进去看看柳絮。”
“殿下――”叶猛忽然反应回来,他都这样了,他家殿下初为人父,却痛失孩儿该多伤心,难怪昨天脸色会那么差。
谢涵奇怪看他一眼,转而吩咐王洋道:“看着他点。”便进屋了。
室内霍无恤正靠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十分虚弱的样子,微阖着眼帘却没全闭上,像在等着谁。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睁开眼睛,盯着谢涵一步步走过来,可等谢涵走到他面前时,又忽然收回目光,“你为什么要找党阙过来?”
“孤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怕你留下病根啊。”谢涵在床边坐下,理所当然道。
霍无恤不再说话,只看着锦被上绣的兰花,一眨不眨,好像它们有多巧夺天工一般,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怎么了?”谢涵伸手摸了摸他脑袋,“是不是很疼啊?孤去找人开点止痛的药好不好?”
他正要起身,就被人拉住了手,低头看去,床边的人还垂着脑袋,低声道:“你应该早点说的。”
“嗯?”谢涵疑目。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找了党阙?”他忽然抬头,近乎指责与质问地低吼。
谢涵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干嘛突然生气啊。孤只是怕万一没找到,岂不是让你空欢喜一场。”
“是,是,是。”忽然的,他就像破了气的囊一样瘪下来,“你总是这么顾虑周全的。”两条胳膊盘在膝盖上,他把脸埋进臂弯里。
谢涵吃了一惊,“你究竟怎么了?真要变成水做的骨肉,说哭就哭么?”
趴着的人忽然抬起头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吸了口气,“想太多了你。我就是觉得欠你越来越多,烦的。”
“你欠孤什么?”谢涵莞尔,“孤刺伤的你,自然要负起全责啊,至于教导,都说了,不是帮你,是互惠互利。”
“你别说了,我最讨厌听你说话,假透了。”霍无恤头痛地抱起脑袋,等室内彻底消音之后,又缓缓放下手,踯躅地、小心翼翼地看谢涵,直把谢涵看的都不自在了,“究竟怎么了,我的公子?”
“我问你个问题,你可别骗我。”
“什么?”
“你……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霍无恤皱了皱脸。
谢涵:“……”他飘忽道:“你以为孤喜欢你?”
霍无恤摸了摸脸,又低头看一眼自己,“我长得俊,又身材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打住打住。”谢涵伸手止停,看看外面天色,“时候不早了,孤要去朝阳夫人府,等会儿拿面镜子给你,让你尽情欣赏可好?”
“等一下。”霍无恤抓住他的手,“你知不知道今天是阮明善的祭日?”
谢涵一愣,停下,皱眉,“今天是阮少主的祭日?”
霍无恤定定地看他一会儿,“你能把门窗都关上么?”
谢涵点头,很快窗门四闭,甚至外围都已围上他的心腹。
“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了,只能拿些小消息,希望対你有用。” 霍无恤低声道:“你千万不要小看姬朝阳,她绝不仅仅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么简单。”
“她现在很简单么?”谢涵迟疑。
霍无恤看他一眼,扔下一颗轰天雷,“她表面上放浪形骸,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实际上却是在床第之间窃取情报,她的身份、美貌、手段,让各国无数权贵対她流连忘返,你可以想象她能从多少人嘴里撬出多少秘密了。她时常来质子府,也不是像外人说的那样対我有意思,而是在监视我,因为梁公并不完全信任刘氏。
而且,我敢肯定,她绝不是像她表现得那样深爱着那个短命的阮家少主,你千万不要以为你和他长得有几分相像,就能让她対你优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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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第26章
吩咐王洋晚点把赵臧“偷渡”过来, 又拜托玖少卿招待党阙后,谢涵踏着晚霞出发前去朝阳夫人府。
待抵达时,正是华灯初上。
平心而论, 谢涵对朝阳夫人是颇有好感的, 并非男女之情,而是爱屋及乌。
他第一次见姬朝阳时,便觉得对方很像他的大姐谢妤, 一样的大国长公主, 一样的骄傲明艳, 一样的灿烂生辉。
而他, 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他大姐了。
所以,他并不介意,在不触犯自己利益与原则的前提下, 满足对方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与爱好,甚至有时纵容对方, 对对方不设防――好比那日在他姑母处, 对方邀他窃听, 他便窃听了。但――
如果这是个窃取各国机密的探子, 那他就要调整对待对方的态度了。
人工湖的吊桥已早早开放,斜卧鳞鳞水波,似慵懒佳人, 在静候他的到来。
谢涵边思索边踏上桥,忽然看到桥沿坐着个人,晃着两个脚丫子, 像在乘凉, 又像在想心事。
阮明兰。
谢涵踩在木板上的脚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对方已看到他, 扭过头来。今天她绑了条长长的麻花辫,随着她转头动作一甩,在半空中划出道靓丽的弧度。
“你来了?”看到他,小姑娘圆圆的杏眼一亮。
这是与上次见时截然不同的态度,谢涵迟疑道:“你在等孤?”
阮明兰看他不再靠近,眼中泛起雾气,“你为什么不过来了?你是不是还在生上次的气。”
谢涵迈步继续往前走,随着他动作,阮明兰一喜,就听对方道:“不值一提的事,孤并没有生过气,只是怕冒犯阮小姐。”
“阮小姐……”阮明兰一呆,喃喃自语,乌溜溜的杏眼里忽然涌出一颗大大的泪珠,她伸手一捂脸,“什么阮小姐?我是朝阳夫人府的侍婢,叫小蛮。”
突然就哭,谢涵无语,“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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