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将军。昨天那七个人,还有两个你认识的,驴蛋还给你挡过箭。你知道的,他家里老娘眼又瞎,两条腿还是瘫的,吃的全是驴蛋临走前放在床边的面饼和腌菜,现在他算算日子面饼快吃完了,他才要跑回去的。还有许一,他家里婆娘要生了……他们不是怕死啊……”焦大也求情道。
“有什么区别?”游弋喾看二人一眼,那一眼冷厉如锋,最后把目光定在秦文卿身上,“文卿,你说本将为要他们的命?”
“如今状况,人心惶惶,逃兵不严惩,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要逃。”秦文卿缓缓道:“所以必须要严惩来警告众人。”
“不错,如果让逃兵和战死者同等结局,谁还愿意效死力?”游弋喾点头,“传令下去,逃兵者,斩首级,弃荒野。”
焦大原本听得低下了头,闻言忽猛地一抬,张嘴,“将军,你是要让他们不得好死,死了也不能安息,要做孤魂野鬼。”
秦文卿亦道:“将军,这是否太严厉了?兔死狐悲,若招致将士怨恨该如何是好?”
“再传一令:朝廷派了一万援军,斥候来报,三日后就能抵达。”游弋喾道。
焦大奇怪,“不是估计明天就能到吗?”
“万一延期呢?”游弋喾斩钉截铁道:“就三天。”
“是。”
很快,游弋喾召集三军,七个逃兵被五花大绑在高台上,众军看向七人的目光满是不解,明明之前好几个刚被将军夸过啊。
“拾汶、许一、贺岁与、恕第、江兵赢、王驴蛋、沈冠,昨日夜晚收拾细软,出逃归来城。按率,当杀。”游弋喾冷冷说完,就是长剑出鞘,旋身一扫,七人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脑袋齐齐落地,温热的鲜血溅满他的战袍。
众军震惶。
冰凉的剑锋在太阳照耀下闪着残忍的光泽,游弋喾高举长剑,“众将士们,咱们生是齐国的人,死是齐国的鬼,你们是本将的手足,本将会和你们一起战到最后一刻。但如果有谁要做逃兵,那就是齐国的叛徒,本将绝不姑息,齐国百姓也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家族会因为你们蒙羞,你们的家人会因为你们失去耕种的土地,受人指指点点。所以,为了我们的老父老母、妻子儿子,战到最后一滴血流干吧。”
正当场内弥漫着一种悲壮、凄凉、绝望的氛围时,游弋喾又道:“而且我们不一定会死,君上派一万援军过来了,三天后就能到,我们只要再守三天就够了!”
场中一瞬寂静,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众人木然的脸上射出一阵空前的光彩,迸发出高声欢呼:
“太好啦太好啦!”
“有救了有救了!”
“不用死了!”
“半个月都守住了,还怕三天吗?”
……
台下,偷跑出来的陈璀看得咋舌,摸出一支笔和巴掌大的短简,把游弋喾的话都记了下来,决定回去好好钻研其中奥妙。
随后,游弋喾命焦大带五百人修补城墙,自己带两千人埋伏在附近。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有千余燕军冲杀过来,顿时飞箭如蝗,射往矮矮的女墙上空。
修补军士早有准备,立刻趴倒。
燕军趁机甩绳索、架云梯,正当他们沾沾自喜爬上梯子时。
修补军士起身,整齐有序,第一排拿盾,后面几排射箭,射出来的还是燕军的箭矢。原来他们之前趴倒不仅躲过飞箭,还顺便拣了武器。
燕军吃了一惊,没想到每次惶惶然的齐军,今天居然这么训练有素。
“杀啊——”背后忽然一阵喊杀声。
他们震惊回头,背后居然杀出大波齐军,挥刀砍断他们的云梯,杀死扶梯接应的人。
颓废已久的齐军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他们急需一场胜利!看着一直守在城外仿佛挂在脖子上利剑的燕军,一个个露出惊弓之鸟的表情,他们脸上划过一抹畅快,久违的畅快。
只是转瞬之间,他们的表情就变了,变得和刚刚他们站在高墙上围观嘲笑的燕军一样,惊愕而惶恐——
只见游弋喾埋伏之人尽出后,远方山谷扬起高高的大旗,青底黑字,“燕”字大旗随风招展,骑兵开道、步兵相间,战车长驱而来,燕国大军来了。
燕国大军来了!
游弋喾心头一震:完了。
瞬间大势尽去,粗测五千燕军碾来,如放猛虎进了羊群。
“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燕太子怎么会同样的计策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否则岂非愧对他算无遗策之名,他在钓我们啊!”秦文卿仰天长叹,忽见一根流矢朝游弋喾当胸而来,“将军小心!”
他猛一拉游弋喾,那箭矢射穿他的肩胛。
“文卿!”游弋喾反手拉回被飞箭力道冲出去的秦文卿护在身后,杀出一条血道。
谢涵率军出来时,远远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天幕之下,沙尘飞扬,一片硝烟,“两军扑杀?”
“不,是燕军对齐军的屠杀。”豫侠道。
遥看服饰,燕军虽比齐军多了近一半,“却也不至如此吧。”
“右将军你看——”豫侠指着归来城前大大小小的土坑道:“将军可知那是什么?”
尊敬的将军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豫侠也不以为意,答道:“那是灶头。齐军不可能把灶头搭在城外,那只可能是燕军。”说着,他蹲下抓起一块土,再对比山下土坑,“看二者颜色,那灶头搭了大概有十余日,也就是说……”
谢涵面色一变,“也就是说归来城被围城了十余日,如今早就心生恐惧,无心恋战。”
他侧头问王洋,“咱们的兵马现在到了多少,要多久才能全部走出地道?”
“现在到了五千,按这个速度,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全部出来。”王洋道。
五千再加上原本就在的齐军,当能和燕军势均力敌,“你说,孤是否该先拨一部分人马过去解归来燃眉之急。”
“殿下,不急于一时。”豫侠还未答,一边一中年老将抚须道:“照归来守军这模样,至少还能坚持一两个时辰。殿下不必忧心归来城。”
谢涵眉头一皱,“你叫孤就放任这么多齐军去死?”
“殿下何出此言?”那人道:“打仗总要死人的。现在派咱们军队过去了,一样要死人,死得很多还会是咱们的人。晚点过去就不一样了,而且——”他压低声音,诚心道:“归来城多是拾氏精锐,不少些人,殿下难以掌握军中话语权啊,军心不齐,乃是大忌,请殿下三思。”
“须得一?”谢涵认出对方,“你是须氏的人?”
须得一拱手道:“卑将乃大将军族弟。”
谢涵却已不理他,转头对豫侠道:“孤现在给你五千人马,你可有信心带领他们扑杀燕军?”
豫侠侧头看他一眼,随后道:“依地势,我军可分北、西、西北三路冲杀过去,与东南城角守军夹击。殿下,我只能带一路。”
“好。孤拨二千人,你走北路;”说完,谢涵看身侧一青年,“温亭带二千人走西路;还有你,班突是吗?带一千人走西北路。”
温亭脸一红,腼腆道:“是,殿下。”
班突吃了一惊,指了指自己,“还有我?”
“怎么,不行?”谢涵回头看人。
哎哟,这齐太子未免太好看了点,班突摸了摸鼻子,感觉有一阵热流往上涌,他晕乎乎的,“行,男人怎么可能不行?”
谢涵:“……”
赵臧:“……”他抬起脚,往旁边移动尺余距离,落下。
“哎哟!”班突跳脚,随后反应回来大声道:“殿下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君!”
等三拨人下山而去,谢涵才对因被漠视而尴尬不已的须得一道:“校尉是大将军族弟,性情倒与大将军不太一样。孤想,校尉最好搞搞清楚‘国’与‘家’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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