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涵:“你?”
掌囚吏已褪去谢涵鞋袜,湿漉漉的还很冰,他皱了皱眉,“别动,你鞋上沾着的水会弄锈镣铐,这镣铐是青铜大镣,价值三金。”
谢涵:“……”他生来被无数人伺候,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清奇的理由,无语一瞬,问道:“我认识大人?”
掌囚吏奇怪,“你认不认识我我怎么知道?”
才换了一只脚,厚重的青铜门外传来一阵渺远的嘈杂声,他扔下另一只给叶猛,“你来。”
就起身开门,那嘈杂声立刻清晰,大小官吏前呼后拥着一个锦衣玉带的少年,“我乃公子漪,君父命我刑讯废太子。”见掌囚吏愣愣地站在门口,谢漪扔出根令箭。
掌囚吏捡起令箭,看了看,递回,大开门,“恭请公子漪。”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提溜谢涵。
那时,叶猛正单膝跪着给谢涵擦脚穿鞋忏悔,“殿下,属下错了,您千万不要赶属下走。”
谢涵看他可怜,让人坐下来,冷酷又无情道:“以后我没有让你说话,不许说话知道吗?”
叶猛、叶猛不说话。
没听到回复,谢涵顿了顿,“……说话。”
叶猛:“是。属下知道了。”
因此,这个时候谢涵被传讯带出去问话,叶猛只能用眼神表现自己无尽的不舍与担忧。
谢涵颇觉伤眼,撇过头去,思索来者会是何人。
他想了很多很多,比如深受他君父信任的狐相,比如如今国内氏族的领头人虞旬父,比如掌管扶突治安的扶突令安幼寻,甚至阳溪君、杨炎德……但没有一个是――
谢漪扬了扬眉,掂了掂手中漆黑皮鞭,“三哥可曾想过,有一日你我会是如此境况?”
来到刑讯台前,谢涵脚上重镣发出鞺鞺鞳鞳的声响,谢漪觉得这真是一种美妙的音乐。
谢涵静默片刻,诚实道:“没想过。”
谢漪哈哈笑了起来,“三哥如今倒是会卸下你那不可一世的神情,说点让人高兴的话了。”
却听对方悠悠续道:“四弟知道的,三哥一向没有你那么恢宏壮阔的想象力。”
谢漪笑声一滞,又扯了扯嘴角,“随三哥怎么说,左右我现在是要刑讯你了,跪下罢。”
他手腕一晃,长鞭甩在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押着谢涵的两个卫士一踢他腘窝,哪知对方纹丝不动,抬头疑惑道:“不知哪一律令上写到刑讯是要一站一跪的?”
谢漪脸沉下来,转瞬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笑道:“既然三哥不想跪,我这做弟弟也不忍强逼啊。把他吊起来!”他扬声道。
身体贴着墙壁,是冰凉的触感,双手举过头顶绑在房顶,人如浮萍一般脚下空虚,更无所依靠。
生平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谢涵是有点适应不良的。
谢漪在台上挑挑拣拣,换了根长满倒刺的皮鞭。
“公子,这是对重刑犯才可以用的。”掌囚吏出言提醒。
谢漪不悦,“欲图逼宫篡位,这还不叫重刑犯!”
说完,他大步来到谢涵面前,“谢涵,你拥兵自重,强攻扶突,欲图逼宫篡位,这些事,你认不认?”
“子虚乌有之事。”做好了心里建设,谢涵嘴里淡淡吐出六个字。
“不认?”谢漪冷冷一笑,扬起皮鞭就是一抽,他动作飞快,鞭上倒刺勾起一片粉嫩皮肉,“如何,你认不认?”
心里建设顿时成空。
谢涵痛得眼睛一闭,额角全是冷汗,这比他想象的还要痛一点。他一度消极怠工的脑子飞快运转起来,思考该怎么把对方弄走。
但这在谢漪看来,就是对方一言不发,甚至闭上眼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想起过往无数次交锋,他费尽心力,对方却只是等闲的神色,谢漪心头火起,连挥数鞭,直让一袭白袍布满淋漓鲜血,“好!你不睁是罢!你等着!我让你不睁也得睁!”
掌囚吏见谢漪目色发红、神色有癫狂之状,眼皮微跳,果不其然不过片刻,谢漪便声高气粗地大喊道:“来人,上棍刑。”
棍刑,即拿棍插入人后/穴,通肠入腹,分大棍刑和小棍刑。大棍刑是拿棍整根没入,穿破胃肠,让人死得苦不堪言,用于处死罪大恶极之人,属于死刑的一种;小棍刑则是点到即止,非死刑而仅用于刑讯,但若是经验不够老道,没把握好而捅穿也是常有之事。
时下男风盛行,这种刑罚不只是身体上的痛苦,更是精神上极大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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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莫怕,什么都不会发生。
第118章
“你敢?”谢涵终于睁开眼睛, 声音嘶哑而带着喘息。
谢漪面上狂状立刻就退去了,嘴角一翘,伸手接过一根小臂粗的木棍, 轻击手掌, “三哥也知道棍刑是什么样的罢。不想试试就认了罢。”
说完,他喊道:“来人,给犯人脱裳去裤。”
因为疼痛和失血, 谢涵眼前已经阵阵发黑, 他深吸一口气, “四弟, 你今天过来,不少人都知道罢。”
“知道又怎样?罪犯不肯招认,用刑是再正常不过了。要不然, 这些刑具放这儿干嘛?”一边欣赏着谢涵隐忍的神色,一边轻晃木棍, 谢漪悠悠道:“这棍子撑开后面进去的感觉可不好受, 要是一不小心捅破肠子可怎么办啊三哥?弟弟劝你还是识时务一点罢。”
下裳和里裤都被脱了下来扔到地上。
奇耻大辱。
羞辱刺激谢涵涣散的双眼聚焦, 直视谢漪, “用刑是再正常不过,可用这种刑罚难免惹人诟病,我不才虚长四弟几天, 难免让人非议你不悌长兄。”
谢漪面露不屑与嘲讽,正要冷笑,却听对方停顿了会儿, 续道:“四弟问心无愧不怕, 可不要忘了从今天以后,朝廷就要另立太子, 一点风声都可能会影响到这场角逐。”
随着谢涵话语,谢漪脸上果如他所料露出犹疑,却还强撑着道:“三哥不就是害怕我用刑吗?只要我问出结果,就是大功一件,完全可以抹平这微末影响。”
说完,他挥手行刑,将木棍扔给施刑狱吏。
掌囚吏眼皮跳了跳。
当看到因为狱吏走近,谢涵怒极攻心吐了口血后,他眼皮垂下,不动声色后移一步,缓缓抬起手。
眼见着手刀就要劈向谢漪,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谢漪回头,掌囚吏手腕一翻,“啪――”地一巴掌拍自己脸上。
谢漪猝不及防被吓一跳:“什么毛病?”
“蚊子。”掌囚吏放下手,干巴巴道。
谢漪狐疑看他没有一点痕迹的侧脸。
掌囚吏:“没打到。”
谢漪:“现在立冬都过了!”
掌囚吏恍然,“难怪没打到。”
谢漪:“……”有病。
他没好气,指使人去门口看情况。
话音才落,掌囚吏还没过去,门已被从外打开了,一前一后两个人。
在前的一人灰布麻衣、气如深渊,正是狐源;在后的一个翠羽黄衫、面目姣美,手提食盒,只是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神情还分外急切,一进门立刻四下张望,当触及室内一角的时候,面色勃然变,放下食盒,抬脚就往被吊起的谢涵冲来。
“狐相怎么来了?”谢漪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显然想到了谢涵方才的话。
当走近看清那纵横交错的鞭痕时,谢婧浑身颤抖,脸上交织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阴霾与怒意,施行狱吏在这种气氛下甚至下意识后退一步。
“婧、儿?”冷汗压得眼帘微重,谢涵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脸庞,一时茫然
谢婧紧紧咬了下下唇,方绽开一个笑,“三哥,婧儿来看你了。”
她伸手去解谢涵腕上麻绳,那里已经勒出一片红痕。
“三妹这是干什么?为兄还在刑讯犯人,你是想妨碍公事吗?”和狐源交谈几句,都是不咸不淡,谢漪本就心下不悦,看到这一幕越加心头火起――真是分不清亲疏,谁才是和她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说着,就指使两个狱吏去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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