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就迅如闪电般地出手,一把拽下了顾牧尘的眼罩和胶带。
眼睛长时间沉浸在黑暗,毫无过渡的情况下甫一接触光明,带来的是锥心的疼痛,顾牧尘咬着干裂的嘴唇唤了一声,可喉咙太哑,发出来的声音就像被砂纸打磨。
“喝水嘛?”老于吹着那个大瓷缸,热气袅袅中,褶皱的眼皮下闪过丝凶狠的光,“渴了吧,是不是想喝水?”
顾牧尘过了好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眼睛睁不了太开,眼尾还泛着红。
“不喝……”
老于微笑着靠近:“什么,叔没听清。”
顾牧尘吞咽了几下,才使得声音清晰些许:“我说……不喝。”
“嗯?”似乎没有预料到对方这样回答,老于嘴角还挂着程序化的微笑,“你说什么?”
“我说,”这次的声音大了很多,“我从来不喝热水。”
那双凤眼斜睨过来,刚刚苦口婆心的劝说似乎没在里面泛起任何波澜:“……要凉的。”
很大的一声响动,茶杯摔在水泥地上,没碎,只是水炸开似的泼湿了一地,而这个档口外面的门被猛然踹开,司徒静在冲进来的同时又被后面几个黑衣男人抱住,伴随着剧烈的挣扎和怒吼,司徒静被按倒在地上,手指紧紧扒着门框。
“放开我……!你们他妈的是在犯罪!”
司徒静的侧脸不知什么时候在地上蹭破了,很长的一片掺着灰土的血痕:“小尘!你……”
话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向外拖去。
门被重新关上,顾牧尘收回目光,声音还哑着,却依然平静。
“给我解开,我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手和脚被绑着,喉咙干涩得要命,后脑勺遭到重击的那个地方,还有些隐隐的作痛,顾牧尘跪坐在床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间的结构,有着乡音的男人出去打电话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昏黄灯泡上的小飞虫,发出徒劳的扑翅声。
哪怕在屋里,也能感觉到刺骨的冷。
可以听到风在外面的呼啸。
“吱呀——”
门开了,这次老于端着的是个干净许多的玻璃杯,里面的水没有冒热气,甚至还漂浮着一片半干的柠檬。
“喝吧,”他把杯子放褪色的床头柜上,笑得很淳朴,“喝完了,把东西拿出来,叔送你回去。”
顾牧尘抬眸:“你不给我解开,怎么喝?”
他的双手还背在身后,粗粝的麻绳在腕部缠绕好几圈,已经磨破皮,也不怎么疼,判断不出来现在时间过了多久,只能从喉咙的刺痛判断出,最少也过去了一天一夜。
老于眯着眼睛看着他,随即掏出把小刀,手法娴熟地为其解开绳索。
对方手掌宽厚,关节粗大,虎口有茧。
手腕得以自由,却由于长时间的捆绑而僵硬麻木,顾牧尘轻轻活动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恢复一点儿的力气,修长的手指握住玻璃杯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受控的发抖。
“放心,”他没给旁边人一个眼神,“我不会利用这玩意伤自己,来威胁你们的。”
老于搓着手:“后生仔,这才聪明嘛。”
“但我很好奇,”清凉的液体缓解了嗓子的痛楚,顾牧尘一口气喝完了水,“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伪造成意外,交通事故吗?”
“昼夜温差这样大,是在山里吧……不会是想直接给我弄成失踪?”
哪怕昏迷许久,再次醒来时也没什么焦躁和畏惧,除了嗓子沙哑,脚上还绑着绳索外,他看起来就像是刚放下文件夹,要准备去开一场清晨的例会。
“我也算您看着长大的吧……司徒伯伯,您说呢?”
玻璃杯重新放回桌子上,很轻微的一声响,顾牧尘伸手去解脚上的绳,尝试几次后还是放弃,抬头看向后门后面那个沉默的身影。
“既然绑了我来威胁叶舟,说明还是想寻求解决办法的,”顾牧尘微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坐下,好好谈谈呢。”
司徒仲文身上的衬衫满是褶皱,不知是不是摔了跤,胸口还沾了几根枯黄的杂草,那种游刃有余的优雅微笑没了,耷拉的嘴角和猩红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苍老不少。
当然,顾牧尘没说出口的是最后一种可能性。
就是这人准备鱼死网破,拉着所有人一同下水。
“我对不起那孩子的妈妈,”司徒仲文突然开口,“她很好,也没做错什么,可惜的就是多管闲事,和你一样。”
老于悄悄走到外面,随手关上了门。
司徒仲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口气:“你见过他妈妈吗,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顾牧尘不动声色地转动自己的手腕。
“尤其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司徒仲文呢喃道,“我那么多的女人,只有对她,是真的付出了真心,可惜我做错了事,下辈子再慢慢偿还她吧。”
他说着居然哽咽起来,甚至用手去擦拭眼角的泪。
分辨不出真情和假意,只能看到听到那依然磁性的声音,梦呓般地自语。
在说自己很后悔。
后悔太过贪心,年轻的时候没有责任感不懂得珍惜,只觉得自己生来风流,不好好在人间放肆一趟,哪儿对得起这般的样貌身家,结果现在出了事,那亲昵地围着自己打转的儿女都消失不见,唯恐避之不及,所有做出的罪孽多米诺骨牌一般倒下,要把他推向深渊。
“小尘啊,”司徒仲文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伯伯,是个要面子的人。”
“你也知道,现在几乎已经脱不开身了……我糊涂啊,还想着能全身而退,想着把叶舟手上的证据毁掉,再好好打点下,总能过去的。人嘛,总是起起落落的……可谁知道那小子是不给我一点机会,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顾牧尘扬起嘴角,终于开口:“不,瞧您说得,这一切和他还真没什么关系。”
是咎由自取呢。
司徒仲文顿了顿,还是继续道:“原本我以为用你来逼他,最起码能再让我缓个几天,谁知道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摆了我一道。”
梦呓般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司徒仲文颤抖着伸出手:“说是把资料交给我,他居然弄了定位的自动发送……我也不知道那玩意叫什么,总之我栽了,以为销毁原件,却把目前的位置信息,全部发给了警方,没错,警方马上就会过来了。”
顾牧尘心里一沉,拧着眉看向前方。
“你知道伯伯是要面子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眼底满是血丝:“伯伯……接受不了被狗一样地捉走,然后进监狱的。”
“既然如此,”司徒仲文轻笑了一声,仿佛自己还如过去一般优雅,高高在上,“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就在爆裂声和着火焰一起出现的刹那,顾牧尘砸碎玻璃杯,又在瞬间捡起碎片割向自己脚腕上的麻绳,司徒仲文慢悠悠地站起来,随手拎起那个农家的小木凳,一步步地朝前方走来。
“都怪你们,去死吧。”
轰——
木门炸裂开,一个身影裹挟着热浪冲了过来,从后面一个过肩摔将司徒仲文砸倒在地,粗重的喘息声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取代,却在瞬间由打斗声占据上风,司徒仲文的脸被按在地面上,目眦尽裂地:“谁!谁放你出来的!”
火焰应该是从屋内不远处的房间燃起来的,此刻灰黑的浓烟已经越来越多,氧气稀薄,熏呛得人不住咳嗽,司徒静趴在门框处喘着气,满脸都是混着泥土的汗水:“小、小尘,我把他给找到了……”
他的胳膊刚刚被落下的木梁砸到,此时神智已然快要丧失殆尽:“对不起,是我爸骗了我,把你叫出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