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烫得眯了下眼睛,在空调屋里呆的久了,猛一下子还真有些不太适应,手放在额上遮挡阳光往下看去,姹紫嫣红的花海中,叶舟戴着个大帽檐的草编帽,白色短袖,藏蓝色背带裤,清清爽爽地拄个红色的花锄,正微笑地听保洁阿姨絮絮叨叨。
感知到上面的视线,叶舟抬头,眼眸立刻亮了起来:“早安呀,朱丽叶!”
顾牧尘双手撑在窗沿,有点没听清:“什么?”
“我说哥哥早安呀。”叶舟心情很好地朝人挥手,从这个角度往上看,顾牧尘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于小而芬芳的花朵中懒懒地推开窗户,仿若沐浴在金子似的暖洋洋光芒中,漂亮到不可思议。
而他是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罗密欧,是脸蛋发热的小花农,是被给予了无限信任的弟弟,是藏起来手串不给对方看的坏人,也是因为看到心上人而耳尖泛红的叶舟。
“傻乎乎的,”顾牧尘把窗户给关上了,没来由地嘴角上扬,“怎么天天都这样开心。”
昨晚的小插曲也未影响到他的心情,虽然左脚踝有点不方便,但顾牧尘还是坚持要住在二楼自己的房间,因此下楼就稍微费了点功夫,坐在餐桌旁的时候,阿姨已经端来了吐司片和酸奶燕麦,而叶舟则很神秘的样子,背着双手跑过来。
“哥哥,我给你看个东西。”
顾牧尘往面包片上涂着草莓酱,他还挺喜欢这种甜甜腻腻的玩意,于是略微侧过头:“什么?”
叶舟站在他旁边,把攥得很紧的两个拳头递到面前:“你猜猜哪只手里面有东西?”
“你幼不幼稚,”顾牧尘笑着揉了下他的头发,随意地点了下对方的左手,“这个。”
“哥哥运气很好呀,”叶舟摊开左手的掌心,“这里面是颗糖,超级好吃的——”
他声音拉长,把那颗粉色包装的糖果放在桌上,又打开右手:“这里面也有东西哦。”
顾牧尘凑上前一看,赫然是枚小小的红色瓢虫。
“刚刚在绣球花上发现的,”叶舟笑眯眯的,“哥哥,你数一下它背上有几颗星星,据说有七颗星星的是益虫呢。”
圆滚滚的甲壳虫安静地趴在掌心上,身上的颜色仿佛油画斑斓,顾牧尘有些好奇地低下头,认真地去数上面光滑的黑色圆点,可才定睛没两秒钟的时间,叶舟突然恶作剧似的把手往上一举,似乎要把虫子扔到他脸上。
“草……”顾牧尘猛然往后躲去,“我最讨厌虫子。”
“不是虫子,”叶舟的手又在空中翻转了下,再次摊开的时候瓢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朵半开的玫瑰绢花,“哥哥,这是个魔术。”
顾牧尘还保持着刚刚那个往后躲的姿势,无语地看向叶舟:“从哪儿学的花里胡哨的东西。”
“以前元旦晚会上,忽悠小姑娘用的,”叶舟把玫瑰挨着糖果放好,“瓢虫是假的道具,怎么样,是不是做的很真?”
“等顾乐意回来,你表演给她玩,”顾牧尘拿起刚刚凃了一半的吐司,“她三岁,应该会喜欢这玩意。”
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点在对方胸口:“而我,比你大六岁。”
叶舟跟着在餐桌边坐下了:“但是刚刚,哥哥有被吓到吧?”
他笑眯眯的模样:“这就说明了眼见不一定为实嘛,并且你看瓢虫这种小动物,大家好像是数背上的星星来判断它是不是益虫,可瓢虫看不见自己的背,等于它也不知道自己是究竟是好的,还是害虫。”
顾牧尘咬了口吐司:“益虫和害虫,是人规定的。”
“有些瓢虫会啃食植物,就那种植食性的,”叶舟也拿起一片吐司,没有涂抹果酱,“当它们混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就很难分得清楚。”
吐司用黄油煎过,金黄的边缘还热着,一口下去有着微微的奶香,叶舟语气轻松:“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假期会去一个叫太阳花的慈善机构做志愿者,就发现了,大家其实和瓢虫也很像,看起来差不多,但实际上有的人是披着虚伪的外衣,是藏在益虫堆里的害虫。”
顾牧尘没什么反应,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为什么去太阳花?”
“因为那里是针对听障人士的呀,”叶舟笑眯眯的,“我妈妈是聋哑人,所以我去那里……也算是个念想吧。”
装有酸奶燕麦的玻璃杯落在餐桌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响。
他之前查过叶舟的资料,上面并未写对方是母亲有着这样的身份。
大概由于过世多年,所以被时间的黄沙所掩埋,未曾吐露详细的信息。
怪不得他在那里做了四年。
“不过别看我妈妈这样,她会唱歌的,”叶舟语气都带着轻快,“一片竹叶或者两颗石子,到她手里就能发出声音,很神奇,她明明听不到,节奏感却好到惊人。”
顾牧尘看向他,眼睛微微弯起:“是的,声音不仅仅靠耳朵听,也可以感知到的。”
“两个月后是太阳花十周年庆典,”他重新端起杯子,“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叶舟瞪大眼睛:“哥哥,你也知道这个太阳花吗?”
“知道,”顾牧尘简短地回答,“这个是……朋友创设的,行了,不说这个。”
他拿起桌子上的玫瑰绢花,毫不客气道:“教我这个。”
叶舟张张嘴,好像要说什么的样子,但是顾牧尘已经有些不解地冲他挑眉了,于是就把略微紧绷的肩膀垂下来,轻声道:“好呀。”
毕竟妹妹顾乐意很快就回来了,下个月月底就是农历七夕,那天是他表哥季云青的生日,肯定是要回来国内过的。
果然晚上视频的时候,那个小黄毛丫头就趴在屏幕上冲他嚷嚷:“哥哥,礼物。”
“又不是你生日,”顾牧尘作势要去弹她脑门,“没你啥事。”
“见面礼物,”顾乐意芳龄三岁半,性格却没有半分小团子的软萌可爱,喜欢穿黑衣迷彩服,活脱脱的一个酷妹形象,“司徒哥哥会接我们吗,他一见面就会给我礼物,你呢?”
顾牧尘坐在院子的秋千架上:“你不要老麻烦人家司徒……”
“我想要野生的葫芦娃。”
顾牧尘沉默了下:“妹妹你能不能要点别的?”
“那云青哥哥生日的时候,司徒哥哥会来吗?”
草,也不知道司徒静长得那么凶悍,为何如此得顾乐意的芳心,顾牧尘无奈扶额,余光瞥见叶舟在旁边侍弄花草的身影,连忙招手:“这里也有个哥哥,他会送你礼物!”
没了白天的燥热,晚上有清凉的风慢慢地吹过来,屋檐下挂的一串紫色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叶舟手上还拿着个水壶,从一畦番茄和黄瓜苗中抬起头来,神情茫然。
“过来,”顾牧尘冲他做口型,“来哄哄小妹妹。”
叶舟挨着他在秋千上坐下来,很轻地晃了一下腿,伴随着若有似无的薄荷味儿,顾牧尘把手机倾斜,露出上面顾乐意充满狐疑的大眼睛。
“妹妹,你好呀,”叶舟笑眯眯地挥手,“很高兴见到你。”
顾乐意歪着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脆生生的:“你会捉野生葫芦娃吗?”
“当然,”叶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等你回来,我就捉了送给你,好吗?”
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瞬间眼睛亮了:“好呀,那我也会送你礼物,这是交换和分享哦!”
电话挂了,顾牧尘伸手勾住叶舟的脖子:“老实交代,你从哪儿去弄这玩意给她。”
叶舟一个劲儿地往后躲:“哎呀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做饭的阿姨和照料花园的大叔睡得早,这儿的别墅群又远离市区,外面是浓密的绿树成荫,里面的则栽满了高大的果树,有野猫在外面很短促地叫了声,一颗还未成熟的梨子落在地上,声音很轻,叶舟拾起来给顾牧尘看,上面已经被小鸟啄得坑坑洼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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