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忙,笑意盈盈。
让人觉得和他对坐谈话喝茶,把酒话桑麻,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好看吗?”叶舟抽出纸巾擦嘴,“你都看呆了呀。”
顾牧尘失笑:“看你吃饭,蛮有食欲。”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其实在盯着人家吃饭之前,顾牧尘就吃得差不多了,奶油意面浓香而不腻味,叶舟洗干净了蓝莓端来,又在旁边放上一杯柠檬水之后,才开始自己的用餐。
顾牧尘突然有种想法,觉得叶舟哪怕是深陷污泥,应该也是姿态漂亮,柔顺着眼睛看过来,露出个快乐干净的小梨涡。
“抽烟吗?”他突然问。
叶舟愣了下,才试探性地反问:“你在我身上……闻到过烟味吗?”
那倒没有。
经常是种很浅淡的薄荷味儿。
“我只是突然好奇,别的大学男生都抽烟打游戏,当然我指的不是全部,”顾牧尘端起那杯柠檬水,感受微酸的凉意顺着喉咙流下,“你这天天过得……”
要去夜市切卷心菜,去后街老板那里兼职,在盛夏穿着青蛙玩偶服卖气球。
是囊中羞涩,为了生活奔波。
可叶舟脸上没有狼狈劲儿,经常是很轻盈的开心,快乐就笑,难过就躲起来哭,因为怕黑,还要隔一会儿就跺下脚。
这话顾牧尘当然不会说。
“已经五点多了,”叶舟放下叉子,站起来收拾餐盘,“哥哥,我等会把厨房整理好就回学校了,正好有直达公交车。”
送错的饭菜也没被浪费掉,碟子上没有多余的污渍,被他叠好拿走,叉子碰撞出丁点的响动,厨房那里传来水流声,几分钟后叶舟出来,手上的水珠已经擦干,圆眼睛亮晶晶的地看着顾牧尘:“哥哥,那我身上这件睡衣怎么办呀,我洗好后再还给你吗?”
顾牧尘还坐在餐椅上,浴袍的系带有点开了,衣襟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修长的手指拉住边缘往上提,就挡住了那两截清晰的锁骨。
“好看吗,”他嘴角略微上扬,“你都看呆了呀。”
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活顾牧尘最擅长,拿着刚刚叶舟说自己的话臊人家后,才正儿八经地笑起来。
“行了,过来,”顾牧尘撑着桌沿站起来,“耽误几秒钟的时间,看你会不会心动。”
叶舟以为顾牧尘是让自己过去扶他,就快走几步上前,日式藤草的夏季拖鞋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留下点浅淡的痕迹。
胳膊搭在对方的肩头,顾牧尘才接上了后半句话。
“思考一下,要不要放那个老板的鸽子,被我挖走?”
叶舟转过脸,神情天真而迷茫:“什么?”
“我是说,那个老板凶不拉几的,”顾牧尘被扶着往沙发那里过去,“虽然烧烤味道不错,但要把鸡爪去骨再串,先卤后烤,还是太辛苦了。”
叶舟把人放沙发上,随手拉起散下的浴袍下摆,遮住对方那紧实白皙的大腿。
那人毫不在意似的靠在沙发上,姿态舒展:“就是说,要不要跳槽来我这里?”
他伸手去揉叶舟的头发,柔软的黑发从指缝中滑过,留下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很浅淡的橙花香味,和自己今天在浴室里用的味道一样,很嗲很可爱的甜。
“兼职的话在哪里都一样,我也能包吃包住,”他温柔地注视着叶舟,“需要你做的就是做饭,浇花,偶尔接送我一下,当然这两周的话,还需要照料扭伤脚的我。”
“怎么样,心动了吗?”
叶舟很慢地眨了两下眼睛:“那……多少钱?”
顾牧尘想了想:“那个老板答应给你多少?”
叶舟竖起两根手指。
顾牧尘忍俊不禁:“我出三倍。”
“不好吧,哥哥,”叶舟扭捏起来,不太好意思似的,“无功不受禄,拿太多的话,我也会慌的……”
“那算了,”顾牧尘凤眼斜睨,一副看你装比到几时的模样,“我换别人就是。”
叶舟两只手都撑在沙发上,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数字,从一到十,又从十到一,呼吸被压抑着拉得长而平稳,不会让身边人有半分察觉。
一点点的天真和狡黠,在对方允许的范围内撒娇弄痴,他的小小心机落在年长者的眼里是有趣的聪明,叶舟故作为难地叹口气,刚刚僵硬的肩膀落下:“好吧,那我答应你,谁让哥哥这么好,又这么帅呢。”
顾牧尘语气还是很温和:“不愿意算了,我不勉强。”
“愿意的,”叶舟抿着唇跟人斗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谢谢哥哥!”
外面已经有了弥漫的晚霞,鎏金色的云层中落着小半个淡红的夕阳,顾牧尘的脸上落下光影,长睫毛被笼罩得如同纤长羽翼,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
“心动了吧,”顾牧尘在笑,“我挖人的时候,开出的条件向来丰厚。”
叶舟朝他伸出手,也跟着笑:“早就心动了。”
“怎么,还要正式地握个手吗?”
“拉勾呀!”
顾牧尘冷酷地拍掉对方的手:“幼不幼稚,我三岁的妹妹都不玩这个了。”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叶舟语气认真极了,“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拉勾要上吊吗?”
橙花甜甜的味道更近了,盖住了少年身上的浅淡薄荷味儿,熟悉的味道令人放松警惕,就像遥远又难以忘怀的记忆,顾牧尘被引起了好奇心,乖乖地跟着问:“为什么?”
离得很近,能看到叶舟琥珀色瞳仁里的小小自己。
“那你先拉勾,别反悔。”
顾牧尘的眼睛从对方的脸上移开,放在朝自己伸来的手上,小指翘着,其余四指并拢,皮肤白,仔细看能发现上面有浅色的疤。
叶舟的皮肤微凉,小指勾住的瞬间拇指贴近,带着一点点的压力摁住,又一触即分。
“所以为什么拉勾要上吊?”
叶舟已经收回手了,特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呀,所以才问你呢。”
“你也不知道?”顾牧尘重复了一遍,不可思议地去揪对方的耳朵,“你骗我呢!”
宽敞的日式沙发上,叶舟大半个身子向后仰去,手忙脚乱地躲着顾牧尘:“因为哥哥你很容易相信别人啊,你看上次我来这里住,也这样说过你呀。”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叶舟站起来往后退:“你今天是不是又没穿……内裤!”
衣领在刚刚的打闹中被扯得有点松,叶舟拢着那米色格子睡衣,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既然你雇我的话,也就意味着我要在这里住下,那哥哥你要每天好好穿衣服的!”
顾牧尘捡起个沙发上的抱枕扔他:“反悔了!”
“晚了,”叶舟这会儿特不要脸地耍赖,“说好了三倍工资的,哥哥我现在就去浇花,晚上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呀。”
蓝灰色的缎面抱枕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用什么力气,也没发出多少声音,顾牧尘只恨自己这会儿行动不便,没法儿教育这小兔崽子。
叶舟已经跑到花房那里躲了,夕阳红艳艳地笼着过来,少年笑得灿烂而张扬,在重瓣百合的粉白里快活得像什么呢,简直是春日里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小熊。
读村上春树的日子已太过久远,顾牧尘被感染得抿着唇想笑,仿佛看到了长满四叶草的山坡,和那可爱胖乎乎的小熊,轻盈愉快的叶舟给他的日子增添了点不一样的色彩,目前来说感觉还不赖,但嘴上仍然不饶人,凶巴巴地:“你知道该怎么浇花吗?”
很有讲究的。
喜阴植物还是耐旱植物所需要的水量自然不一样,养护得不好就很容易变得黄叶烂根,目前的夏季最好是傍晚再开始浇水,还要在水壶里调配好一定比例的营养剂,柠檬挂着绿果,三角梅绽开嫩蕊,顾牧尘由着工作繁忙,没敢养那些需要细心照料,特别娇气的植物,那花房和露台的郁郁葱葱,可全是他心血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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