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哥哥真的很容易相信别人,”叶舟继续道,“除了做饭之外……你把我带回来,不怕我是坏人吗?”
顾牧尘懒得搭理他,干脆背过身去,不看坐着的人。
修长的手指托着线条精致的脸,嘴角上扬,但是圆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叶舟的语气有些惫懒,又似在撒娇:“真的,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还迷迷瞪瞪的。”
“路上和屋里都有监控,”顾牧尘淡然地回复着信息,“江城大学汉语言三年级,身份我也知道,没什么吧。”
“如果校园卡是假的呢?”
顾牧尘终于转过身:“你发什么神经?”
微妙而又尴尬的紧绷局面在叶舟突然快速的眨眼中,悄然瓦解。
“就是很容易相信别人啊,因为,哥哥你没发现,”他悄咪咪地收回目光,“你刚刚洗完澡出来是不是忘了……穿内裤。”
一个人住惯了,长年晨跑的健康身体,垂顺滑溜的丝质睡衣。
就,挺明显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雨声还是大,透明花房的门开着,能瞧见蔫头耷脑的重瓣百合,以及刚挂上绿果的柠檬树。
顾牧尘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什么……阿嚏!”
“别看信息了,”叶舟已经站起来,双手撑着餐桌,“我怕你等会要发烧。”
“没那么矫情,”顾牧尘不甚在意,“还有你刚那话什么意思,在家不穿怎么了,啊?”
他虽含着金汤匙出生,却不算在锦绣堆里长大,顾老爷子是做苦力气出身,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发家,到手第一桶金就开始给家乡修路建桥,大半的心思放在事业上,对女儿就少了那么点关爱。
大女儿婚姻不顺因疾早逝,二女儿顾红娟叛逆泼辣,做事业的时候也没太顾得上自己儿子,有次俩人忙一个项目小半年没怎么回来,到家发现顾牧尘被惯的不像话,顾老爷子最见不得这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当即立了严厉规矩,把司机都换成不苟言笑的退伍军人,帮佣只留下做饭阿姨,就为了磨一磨这孩子的脾性。
顾牧尘那时候正可爱,粉乎乎得像个糯米团子,懵懵懂懂地自己叠衣服搓袜子,娇嫩的手指变得通红,小孩嘴一撇,就想哭。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快入冬的天气了让他洗凉水澡,说是去骄戒燥,磨炼脾性。
因此后来顾家事业做得再大,顾牧尘身上也没那种特考究的二世祖习惯,跟帮混不吝的朋友在一起勾肩搭背再正常不过,在家不穿个内裤怎么了?
这小崽子,就是事多!
他没再搭理叶舟,自己去厨房倒水,切好的柠檬片放入杯中,冰块在杯底浮起又碰撞,背靠在碗橱上检查手机信息,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新闻和社交,那双凤眼专注地看着工作上的业务往来。
淡淡的酸涩味在口腔里蔓延,青皮的柠檬尚未成熟,诚实地暴露出酸倒牙的汁液,顾牧尘漫不经心地把水杯放下,回复了两封邮件。
最近淡季倒也还好,工作上没那么忙碌,顾红娟上个月就要他去北欧度假,说这个时候遍地都是摇滚音乐节,她和女儿已经做了发型,兴致勃勃地准备舞动摇摆。
当时视频接通的刹那,映入眼帘的就是俩人一头缀了彩珠的黑人脏辫,刺激得顾牧尘嘴角抽抽。
更为过分的是,顾红娟热情洋溢地建议儿子来同样的发型。
顾牧尘没有彩衣娱亲的心思,冷酷拒绝,可他妈妈仍旧不死心,每次联系的时候都要顶着一头小辫子,炫耀真的很酷很可爱。
包括这个时候。
第三封邮件正看着呢,顾红娟的视频请求就打来了,顾牧尘看了下时间,这会儿那边应该正值凌晨,这娘俩精力也太旺盛,大半夜不睡觉找人唠嗑。
“小尘!”顾红娟以一个极其死亡角度的姿势举着手机,屏幕里赫然出现的是个姹紫嫣红的头发以及脑门,“好看吗!”
顾牧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出声:“妈,您这是……”
“快到同志骄傲节了,”顾红娟努力举高手机,试图让自己的头发能尽可能全然展现,“就在斯德哥尔摩举办,我才把这玩意染成彩虹色儿的!”
顾牧尘这才睁开眼,打量那么会后觉得,之前那头小辫子,其实挺好看的。
“刚做完回来,折腾得我腰都疼了,”顾红娟美滋滋的,“好看吧,到时候我可要多拍点照片。”
她对于同性恋的了解还是从自己外甥那得来的,但顾红娟这辈子见识多也开明,挣扎下也接受了这一现实,对那个母亲早逝的孩子更加疼爱,甚至还主动去了解那个群体,明白这并不是所谓的“不正常”,只是取向、或者说,爱的那个人恰好是同性而已。
还好她外甥目前已觅得良缘,和自己的恋人在国外注册结婚,至今已将近五年,这个时间正陪着顾红娟一块,准备参加这场聚会狂欢。
“挺好看的,”顾牧尘认真地端详着,“这个色,看起来调得就特正,一点也不杂。”
顾红娟立马跟上:“你也来一个。”
顾牧尘:“不了吧,上班不合适。”
“那来玩几天?你也没休年假吧。”
“不去,我这个项目还没跟完。”
顾红娟嗷嗷大叫:“小土你真的好无聊哎……”
顾牧尘面无表情:“不要叫我这个名字,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亲爱的妈妈,早点睡。”
手机屏幕的亮度消失,却在短短几秒再次亮起,定睛一看,却是贺颂发来的视频请求。
草,都这么熟了打什么视频?
现代社会的人大概都有那么点毛病,顾牧尘也不例外,就是工作场所的视频会议也就罢了,朋友之间对于语音或者视频总有些本能逃避,通俗点来说就是,有事说事,不要问在吗,有话就讲,不要动不动拨个视频过来。
很吓人的好不好。
他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然后,顾牧尘再次受到了冲击。
那头手感极好的棕色小卷毛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圆溜溜的光头,贺颂一脸视死如归的冷漠脸,活像个刚从里面放出来的劳改犯。
但贺颂又没犯事啊。
顾牧尘吃惊道:“你咋了,得啥病了要剃头啊。”
贺颂叹口气:“是不是特丑。”
“丑,”顾牧尘诚实得凑近屏幕看了眼,“还特惊悚,你到底怎么了?”
“我昨天一宿没睡,还是觉得自己贱,”贺颂幽幽道,“刚刚洗澡的时候照镜子,发现我怎么成这样了。”
胡子乱七八糟地冒,没打理的卷发邋里邋遢,青灰色的面皮和黑眼圈,整个人如同狼狈的败家之犬。
“干脆全剃了,”贺颂轻描淡写道,“这么丑,我肯定不会出门跟人见面,也不可能再让他看我一眼……姓顾的你是不是在截屏!”
顾牧尘很快地缩回手:“没有。”
“就是这样,”贺颂颓然道,“断发以明志。”
“需要我去看你吗?”
“不用,一宿没睡,我得先缓缓。”
“那有事随时找我。”
“有,把截屏删了不然咱恩断义绝!”
挂了电话继续看那封邮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了,一串陌生的数字出现在页面,伴随着震动,仿佛催促着快点接通。
这会儿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来跟自己联系?
顾牧尘没有接陌生号码的习惯,随手把手机撂在一边喝水,没想到那电话锲而不舍,再次响个不停,弄得他有点烦躁。
接了,果然是推销。
顾牧尘干脆离开厨房,端着杯子往外走,抬头就看见叶舟正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发呆,两秒后铃声响起,被人眼疾手快地挂掉。
宽敞的落地窗可以俯瞰下面的高楼大厦,乌云翻滚,繁华的商业中心写字楼如同屹立的利刃,顾牧尘看了会黑压压的下雨天:“等雨停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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