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告诉眼前人,因为知道这人今晚要加班,所以自己干脆将整个餐厅包了下来,让餐厅等他们到了以后再上菜。
“哟,”时添有些狐疑地眯起眼睛,“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吃饭了?”
“……”
听到时添这样问,周斯复的眸光不易察觉地黯了一瞬,随即略带僵硬地别过头,视线没看他,“没什么。”
换上一套保暖的风衣,时添跟着周斯复一起下楼,坐上了Raffaelina的副驾驶。
抵达餐厅后,时添才注意到,整个花园式的露天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位客人。晚风微凉,看到他用手背蹭蹭鼻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周斯复便立刻让侍应生将两人用餐的位置换到了室内。
两人喝了点度数低的红酒,又品尝了餐厅大厨精心准备的北欧风味菜肴,回到公寓时已经临近午夜零点。
在公寓楼的门口下了车,时添敲了敲车窗,对驾驶座前的周斯复说:“你去停车吧,我有点困,先上去睡了。”
“好。”周斯复微微颔首,“去吧,早点休息。”
望着时添双手插兜,睡眼惺忪地往回走,周斯复靠在座位前,微微垂下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淡。
在楼下把车停好,一路搭电梯回到公寓楼的顶层,他在开门时刻意放轻了脚步,不想吵醒家里那个忙碌了一整天,已经睡着了的家伙。
公寓里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将车钥匙扔上鞋柜,周斯复正要伸手开灯,突然听到二楼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一道熟悉的人声从头顶的楼梯口传了下来:“你回来了?”
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周斯复顺手解开袖扣:“……还没睡?”
时添没吱声。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后,他察觉到有人正在沿着楼梯,一步一停地往楼下走。
原本黑暗的室内多了一丝朦胧光亮。首先映入周斯复眼帘的,是倒影在墙壁上的斑驳人影,接着,他看到穿着睡衣的时添缓缓走下台阶,手中还捧着什么东西。
微弱烛光在时添的眼中闪烁,直到时添来到他的面前,他才看清楚这人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一个大大的,圆形的生日蛋糕。
蛋糕是双层的翻糖款,第一层洒满了闪闪发光的金箔粉,第二层蛋糕的顶部立着个身穿西装的迷你人偶。小人靠在一辆黑色的玩具模型车前,口中叼着雪茄、胸前挂着条大金链子,脚边洒满了百元大钞,看起来土中带豪。
插在小人两侧的是两根数字蜡烛,一个是“3”、一个是“0”,提醒他从今天开始正式迈入三十岁的大关。
看到他绷紧肩背,就这么僵立在了原地,时添忍不住发了话:“周斯复,你发什么呆呢?”
“你……”
嗓子仿佛被什么异物堵死,他翻滚喉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为——”
“你以为我忘了?”
烛光下,时添挑起眉头,“从小到大,我给你过了不下十几次生日,怎么可能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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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斯复的三十岁生日。
早在上周刚搬进来的时候,时添就在想要如何给周斯复庆祝了。
毕竟三十而立,算是人生中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重大阶段,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过去。
其实除了工作太忙没时间找房源,这也是他没有很快搬走的一个重要原因。两个人那么多年没有一起庆祝,要是他在生日前就这么匆匆离开,姓周的估计不知道会怎么想。
然而时过境迁,他俩的关系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不算朋友,也肯定不是陌生人,硬要说他的话,他只是个和周斯复同住在一起的租客罢了。
现在的他,没有充足的理由和客观的立场直接开口去问,周斯复打算怎么过他的生日。
他在脑海里想了很多种方案,但一想到周斯复平时的人脉那么广,说不定生日那天会在外面宴请宾客,恐怕都不会留在家里,于是只能将心里的计划全都搁置了下来。
到最后,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打算只送一个生日蛋糕,当做给他的生日礼物。于是在网上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翻糖蛋糕店,给店员画了个草图,让他们照着图片里的模版制作生日蛋糕。
今天加了个班,拎着蛋糕回家时,他原本以为周斯复已经出门和商界的朋友们庆祝去了,于是进门后就将蛋糕偷偷放进了冰箱,准备等人回来再给他一个惊喜。
令他没想到的是,周斯复今晚居然哪里都没去,一直在家里等着他下班,准备和他一起出去吃饭。
察觉到周斯复越过摇曳的烛光,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时添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那,先去客厅吹蜡烛?”
将蛋糕放到大理石茶几上,再在桌上摆放好纸盘和切蛋糕的刀,他发现周斯复全程一言不发,只是身形挺直地坐在沙发前,一双眼牢牢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在脑海里绞尽脑汁想了几个话题,时添最后还是主动开口,打破了室内的静谧:“你这几年生日都是怎么过的?”
周斯复没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我之前看网上有人说,国外一些豪门家族的小辈,每年过生日都会在自家的庄园里举办联谊舞会,邀请一些同龄的朋友前来参加,祁家那么家大业大,是不是也是这样?”
“你的那几个兄弟姐妹,还有祁为理,他们——”
“没过。”
周斯复说。
被周斯复突然打断话头,时添愣了一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没过?”
“已经很久没过生日了。”过了片刻,他听到周斯复淡淡道,“上一次应该还是二十二岁。”
“……”
时添的大脑有些空白。
二十二岁,那就是八年前。
那是他们从校园走向社会的第一年,也是他陪周斯复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周斯复的生日当天,他独自一人从市区打车跑到周斯复所在的郊外车厂,没想到中途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两人只好拉着手在大雨中狼狈狂奔。
无数个日夜过去,他却依旧还清晰地记得,周斯复在屋檐下递给自己的右半边耳机里,正在循环播放的第二十二首歌——那首《阴天快乐》。
屋檐外大雨滂沱,周斯复脱下衣服盖上他的头顶,用干裂的嘴唇不断地亲吻着他的额头、眼尾和嘴角,嗓音沙哑中带着一种涩然的撕裂感:“……十天,以后每年的今天,你都替我许生日愿望,好不好?”
额头抵着额头,他忍不住对着他弯了弯唇角:“周斯复,要自己许的愿才灵啊,你傻吗?”
那天,二十二岁的周斯复是这样回答自己的。
“来日方长,再等一年就知道了。”周斯复说,“明年生日的时候,再看看你今年给我许的愿望实现了没。”
可哪有什么来日。
那一年的冬天,他们就分开了。
那年生日,他许的愿很简单,仅仅只是希望周斯复能够顺利通过转正考核,成为达诺菲的正式员工。
他没想到,自己的愿望威力会那么大,转眼八年过去,周斯复已经摇身一变,从一名普通员工变成了达诺菲集团的大Boss。
回忆的片段纷至沓来,往事如同排山倒海般涌到眼前,令他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恍惚当中。
正在这时,他听到耳畔传来周斯复略带懒散的声音:“帮我许个愿?”
渐渐回过神来,隔着昏黄烛光,时添抬眸望向对面的男人:“你想许什么愿?”
“随便,”周斯复唇边擎出一抹淡淡的弧度,“别咒我就行。”
盯着光影中那道高挑的人影看了片刻,时添缓缓开了口:“那在许愿之前,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周斯复:“什么?”
“今天下班前,我接到律师的电话,通知我明天带齐所有文件,亲自去一趟民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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