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过了短短一瞬, 他便回想起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路演结束后,他在场馆外撞见了季源霖, 没想到因为出手袭击了自己的前夫,被一帮保镖在大街小巷追着跑。千钧一发之际, 周斯复突然从路边的一条巷子里冒出来, 趁乱救了他一条狗命。
一年没见, 他原本打算当着周斯复的面把所有事情都理清楚,却因为早上出门前没好好吃早餐,加上为了准备路演的材料熬了好几天夜, 突然又犯了慢性胃炎的老毛病。
他只记得自己在疼晕过去之前, 被周斯复打横抱上了车,对于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印象了。
虽然房间里有空调, 但大夏天被用被子裹了好几层,又被这人抱得死紧,时添发现自己的整个后背全是汗。
他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后挪了挪,想从姓周的怀里挣脱出来, 刚动了一下,就被睡梦中的人察觉到了。往前伸出一只手, 周斯复闭着眼睛把他往怀里带, 又将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了一块。
“……”
五指攥住周斯复的衣领,徐徐收紧, 时添正准备轻咳出声,把这人从梦中喊醒,整个人却忽然一激灵。
……现在几点了?
他到底睡了多久??
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在路演结束后遇到的麻烦,不知道从晕过去后到现在,到底过去了几个小时。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还好,这次来美国,他还带了由公司十几名高管组成的路演团队,要是他突然失踪,整个团队肯定会乱成一锅粥。
目光微微往上移,越过周斯复的肩,他看到了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胃药和手机。
药瓶的盖子还没扭紧,玻璃杯里的水也还剩一半。应该是在他仍然昏迷的时候,周斯复想办法才让他服下去的药。
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瓶药看起来非常熟悉,是他平时最经常吃的那一款。
这种药美国不可能有卖,肯定是专门从国内带来,一直放在家里备用的。
想到这里,时添只觉得心头荡起一丝涟漪,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胸口,却不知该如何形容。
从枕头前缓缓抬起头,他伸出一只手,放上男人精瘦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周斯复,”将音调刻意放缓了些,时添低声喊这人的全名,“松手,我拿手机打个电话。”
周斯复没睁眼,只是收敛下颌,脑袋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
“还早,”
呼吸声渐沉渐促,男人收拢手臂,语调间透着一股淡淡的鼻音,“……再抱会儿。”
“……”
时添秒懂,这人压根就是装的!
他根本就没睡着!!
五分钟后。
靠在床头柜前,时添拿着手机,神情专注地和老翟打电话。
“对,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抬手揉了揉眉心,时添对着电话里的封禹总裁说,“老翟,你在市中心订家不错的高档餐厅,今晚带大家好好去吃一顿,再喝点酒,之后找我报销就行。就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都好好放松一下,再接着准备接下来的路演。”
电话里传来老翟的声音:“……时总,那您今晚几点钟来?我让餐厅给您预留一个座位?”
“我……”
张了张口,时添原本想对老翟说,他等会洗个澡、收拾一下就过来,却突然间停住了话头。
透过落地窗的反光,他看到刚被自己狠狠踹下床的周斯复用手捂住鼻梁,扶着床檐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男人的衣领朝两侧微微半敞着,头发难得的有些凌乱,正睡眼惺忪地坐在床前,一副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收回自己的目光,时添动了动喉咙,接道:“……我今晚还有点事,你们先聚,明天再在酒店楼下汇合吧。”
又和老翟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时添挂断电话,这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转过头,他发现周斯复背对着自己站在衣柜前,正当着自己的面脱衣服。
看到姓周的将上半身脱得赤条条,露出光|裸白皙的后背,又接着开始解腰带,时添只觉得喉咙口隐隐有些发干,心跳也跟着开始加速:“你……你脱衣服干嘛?”
听到他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周斯复回过头,面上流露出一抹疑惑。
“换件衣服,送你回酒店。”
他问,“怎么了?”
“……”
脸上的表情一僵,时添立刻匆匆别开目光,“没什么,我以为——”
“......”
正在解腰带的手微微一顿,周斯复像是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眸色深了深,有种难以言明的情绪藏在里头。
“家里没套,也没可以润|滑的东西。”
他背对着时添,有些干干地沉声开口,“如果你想,我现在让他们——”
“不,不用了!”
时添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得越多就错的越多,意识到自己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时添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自己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把简单的脱衣服往那方面想啊?!
随着他强行开口解释,房间里的气氛刹那间微妙地凝结了一瞬。
正当空气陷入了一片死寂时,周斯复突然出了声:“给你熬的粥应该好了,我去给你端上来?”
时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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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周斯复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时添已经重新坐回床头柜前,正用手捂着额头,缓缓弯下腰,满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盯着那人红得发烫的耳后根看了数秒,他转过身的同时低下头,唇角微微一扬。
实在是。
太可爱了。
下到一楼,周斯复走入厨房,顺手关上了厨房的门。
一边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他一边接起了手下打来的电话。
“嗯,”确认楼上的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周斯复缓缓开口,“怎么说?”
“祁连的那群‘耗子’已经提前被支走,暂时没发现您和时先生的接触。”
下属有些迟疑地说,“不过,他现在已经被姓季的盯上了,接下来会不会有危险?”
“优先确保他的安全,”周斯复淡然出声,“至于剩下的事情,看他自己的意愿和安排。”
下属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老板会是这样的答复。
顿了顿话头,下属有些迟疑地往下接道:“可我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开始,如果这时候多了一个变数,那——”
在他们原本的安排中,时先生是完全被排除在计划之外的。
哪怕时先生突然决定要来美国上市和开展路演,老板为了不让他牵连其中,也一直在试图想尽办法让他远离争端。
按照最初的打算,在路演活动的第一站结束后,他们就会在暗地里使绊子,使时先生无法顺利前往纽约,推后其第二站在纽约的路演行程。
只要时先生不在这个节点前往纽约,那他就会被排除在祁家纷争的漩涡之外,直至一切结束。
可老板现在的意思,听起来居然是想要他们完全不去干涉时先生的举动。
正当他准备再确认一番时,他忽然听到老板在电话那头问:“你觉得我是不是个很自私的人?”
下属怔了一下:“……什么?”
周斯复没吭声。
过了一会,随着锅里的粥渐渐沸腾,他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既像是在和电话里的下属讲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独白。
“十年前,在下决心离开前,我认为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周斯复垂下眼,继续用汤匙搅拌着锅里的热粥,“那么多年过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没问过一句他心里的想法,问他当初愿不愿意,想不想放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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