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料到时添会是这样的反应,周斯复的瞳孔不自觉地一缩,整个人僵直地坐在驾驶座前,眸中渐渐浮现出一股深邃的凝然。
他不明白时添为什么突然在笑,却在对上这人的目光时倏忽失了神。
眼梢微弯,一双眼眸随着笑意的加深而闪闪发亮,时添的双瞳映衬着海面的皎洁月光,就和年少时一样活泼而又灵动。
自顾自地笑了一会,时添慢慢垂下手,从座椅前歪过头,神色认真地看向他:“说来也怪,从出生到现在,我一共就谈了两次恋爱。每一次,我都以为自己遇到了可以共度余生的那个人,没想到最后没一个落得好下场。”
“第一次,你和我求完婚后就没影了,第二次,我的前夫带着小三卷走我的全部家产,最后闹上法庭才顺利离了婚。”在月光下眯起眼睛,时添脸上的神情有些淡淡的懒,“你说,我是不是命里犯桃花,根本就不适合处对象?”
没等他开口,时添便垂下眼帘,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下去:“和季源霖闹掰后,我一直在心里想,以后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双手抱住胸口,时添扬起唇角,对着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谈个屁的恋爱。”
“要是这辈子再对任何人付出真心,我就是小狗。”
看到时添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周斯复忍不住一怔:“十天……”
他其实早就知道,在几个月前的那场变故发生后,时添一直都处于一种非常没有安全感的状态。接连遭遇爱人的背叛和出轨,再加上突如其来的财政危机和事业上的打击,这人现在很难去相信任何一个人。
要从这些事情里完全走出来,确实还需要时间。
这个时间或许很短,只需要几个月或者几年,或许又会很长,毕竟有些伤痛太过于刻骨铭心,一辈子都难以治愈。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应该问出刚才那句话,今天晚上也不该把人带来这里。
今天晚上,他只是单纯的想给这人一个惊喜,让他开心。却没想到会适得其反,让这人触景生情,回想起从前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来。
眸色渐渐黯下,周斯复从座椅前坐直,有些笨拙地开了口:“对不起,我——”
正当他试图对身旁人道歉时,时添却蓦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了,”时添颤声说,“……可周斯复,你的出现,破坏了我的全部计划。”
“……?”
没等他来得及反应,时添微微往前倾身,伸手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口。
鼻尖相抵,额头轻碰,最后就连鼻息都几乎缠绕在了一起。被困在狭窄的方寸之间,时添眨了眨眼,抬起头与他四目交汇。
“周斯复,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漆黑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斑驳光影,他听到时添再一次问,“你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俗话说,事不过三。”
时添哑着嗓音,一字一顿地对他道,“人就活这一辈子,已经没有再给我试错的机会了。”
被时添紧紧攥着西服领口,周斯复艰涩地动了动喉头,嗓音顿时变得又干又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时添,他这辈子从没有对他撒过一次谎,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到最后,他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轻揽住面前人近在咫尺的后脑勺。
缓缓地覆上,又如蜻蜓点水般轻轻摩挲,接着撬开齿关,进入到更深,他眼睁睁看着面前人因为他而全身带上了抖,微张的嘴唇渐渐变得潮湿而又红润。
种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汹涌情绪,全都被他融化在了一个吻中。
珍视地捧着面前人的脸,他看到这人的嘴唇轻开轻阖,在长久的碾磨中开始变得战栗不止。突然在某个临界点,拉扯住他衣襟的手微微一震,在半空中僵停片刻,紧接着一点点松了开来。
唇齿短暂地分离了一瞬,悬停在半空中的手翻转掌心,用五指抵上他的胸口,紧接着徐徐收紧。
在氧气殆尽之前,时添仰着颈,回应了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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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回到“Vessel Grand”时,时间已经过了傍晚十一点。
或许因为刚才在车厢里发生的一切,时添回程的一路上都在把脸面朝车窗,背对着正在开车的人,一副已经睡着闲人勿扰的架势。
唯独只有发红的耳根和微微起伏的胸口,能看得出他其实正在装睡。
打开公寓的房门,他弯腰匆匆换了鞋,对着周斯复扔下一句明天还要早起先去洗澡,就头也不回地冲进浴室,反锁上了房门。
注视着时添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周斯复:“……”
他在上学的时候就知道这人脸皮特薄,没想到只是在车里接个吻而已,这人居然会一直社死到现在。
听到浴室内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周斯复上前敲了敲浴室门:“我还要回公司处理点事,你早点休息。”
时添没答话,只是从浴缸里伸出一只腿,懒懒踹了门一下,示意他知道了。
乘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坐上Raffaelina的驾驶座,周斯复却并没有马上开车点火,而是靠在驾驶座前,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听见电话被对方接通,周斯复淡淡出声,“刚才在开车,你找我?”
他的话音刚落下,电话里便传来了一道愤怒的女声:“我需要你马上给我一个解释,你为什么要在股东大会上给祁为琛投赞成票?”
随手反锁上车门,周斯复握着手机,微微挑起眉稍:“我有承诺过,会把我的那一票投给你吗?”
“……”在电话里沉默半晌,祁尚惠咬着牙冷道,“看来他们说的没错,姓周的,你果然是个背信弃义的叛徒。”
“你明明知道,一旦祁为琛坐上执行董事的位置,对你对我都没有任何好处,只有你把那个席位投给我,我们才能——”
“等等,”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周斯复忍不住勾起唇角,在狭窄的车厢内轻笑出声,“祁尚惠,你这话说的就有点过分了,原本就是你先违背约定在先,不是么?”
骤然间放冷了声线,周斯复的眸中仍旧笑意不减:“我记得,我当初有明确警告过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但你显然并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背着我在私底下派人堵他不说,还打算将他也拉进这蹚浑水里。”他施施然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仇人,你故意要拿我在乎的东西开刀,你说是不是?”
听到他这么说,祁尚惠在电话另一端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片刻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一改最初接电话时咄咄逼人的态度,语调变得渐渐软了下来:“好,那我和你道歉。”
“我以为找到他,就能从他嘴里套出有关季源霖手中专利的线索,当初并没有想那么多。我和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打他和GaN的主意。”祁尚惠沉下声,一字一顿地解释,“目前还在董事会换届的公示期,只要你立刻撤回你的投票,再向董事会申请复核,我就还有扳倒祁为琛的机会。”
“要是等祁为琛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一切就已经没机会了。”
伸手解开领口的纽扣,周斯复在封闭的车厢内抬起头,缓缓舒除出一口气:“说完了?”
“要是已经说完,那我就挂了。”
“周斯复,你——”
“祁尚惠,我想你应该要有一点自知之明。”将手机扔到方向盘前,他对着屏幕上的通话页面不疾不徐地开了口,“从你自作主张,找上他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合作就已经宣告结束。”
没等祁尚惠再出声,周斯复已经按下了通话结束的按键。
在座椅前缓缓闭上眼,等再一次睁开双眼时,他眸中的冷意已经渐渐散去,又恢复了往常波澜不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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