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夏的父母受教育程度不高,对他的学习也不当回事,小学毕业后还是校长帮他递资料到镇里,他才有机会读初中。杜夏很喜欢初中的班主任,那是个南方沿海城市来的支教老师,很年轻,会给他们弹吉他唱流行歌,给他们看现代化都市的照片,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上大学去看看山外面的大千世界。
那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度让杜夏着迷。他每天都要走来回两个小时的山路从村庄到镇里,他丝毫不觉得累,只要能见到班主任,他就觉得自己离那个未知的世界更近些。班主任是个好心人,知道杜夏家境困难后还帮他申请到了一个免费的住校名额,杜夏却拒绝了,说家里人需要他帮忙,他每天晚上写作业前都有农活要干,活干完了,他才能把书本翻开。
班主任来支教前对贫困山区孩子的刻板印象就是杜夏这样,怜爱了,农活什么的帮不上,就时不时地送杜夏一些文具,和补充营养的奶制品。杜夏没舍得自己喝,全带回家给了弟弟。他母亲刚做完月子就下地去了,比他小十岁的弟弟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以至于弟弟开口说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妈”,而是“哥哥”。
杜夏读小学的时候就听过同学们开恶俗的黄色玩笑,他从不参与进去,但也从中知道父母为什么再要一个孩子,他没觉得难过,而是乐观地怀有一种天真的向往,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他有弟弟,弟弟有他,他把班主任送的牛奶带给弟弟喝,弟弟也会把母亲单独煮的鸡蛋塞进哥哥的书包。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以后不管在哪儿,他们都会相互扶持共度难关。
然而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变糟糕的呢。可能是从他父亲把那头母猪杀掉起的吧。它太老了,下不了崽成了吃闲饭的了,所以父亲将它拉到集市上卖,熬出来的猪油凝固后放在家里吃了一年。
那一年杜夏在读初三,成绩优秀,每次考试排名在学校里很是靠前,但父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喜悦的,而是给他订了门亲。某一天傍晚他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手里拿着期中考试的喜报,他父亲却把他领到另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面前,不由分说地扒下他的裤子,给那人看了一眼。
然后又在杜夏震愕回神前把裤子穿回去,杜夏听到那人问:“这娃真的能生?”
“放心吧,他娘生他前要是没吃那什么转胎丸,他现在就一如假包换的姑娘。”杜富贵叹了口气,早已记不得医生说的那些染色体突变啊基因激素什么的专业名词。对方验过货了,他就开始谈彩礼价格,定下来的数字在当时的杜夏眼里无疑是天文数字,但对方答应了,因为村里的姑娘都走光了,宁可去镇上打工,去城里当厂妹,也不愿回老家相亲,他们这些没几个钱的老光棍想要娶媳妇,只能走些歪门邪道。
杜夏还太朴实,对父母亲充满敬畏,等那人走了才说自己不愿意。他母亲来唱红脸,说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当初她也不见得愿意嫁给杜富贵,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谁不是过日子,都一样。
杜夏说不一样,他明明是男的,杜富贵掐灭手里的半卷旱烟将他扛起,捆住手脚扔进储放粮食的地窖,关门前还扔了了句,你弟才是这家里唯一的香火。
那个地窖和茅草屋一样,多次出现在杜夏的噩梦里,不同的是他会在漆黑的分不清昼夜的地窖里听到敲击声,以及他弟弟隔着木板的说话声。杜浪是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杜夏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用稚嫩的语言告知有个长得还行的男人来找他,但被父母撵走了,有个长得不行的男人也来找他,父母收了一个红布袋,也把他撵走了。
杜夏猜那红布袋里的金额跟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不符,而他父母就要那个数,一分不少,那个人只能回去继续凑。这意味着他还有机会逃走,他求杜浪给他开门,回应他的是杜浪的哭声,和父亲的打骂声,斥责杜浪不懂他们的用苦良心,胳膊肘往外拽。
杜夏最后还是脱险了。在靠仿制名画挣到钱之前,他从来没回过家,也不去想那个家,反倒是有了点积蓄后,他开始频繁地梦到那片山野农田,逼着他回那个生养他的地方去做一个了结。
于是,在蓉城打工的第九年,他带了一笔钱回到家乡。这九年来他见证了蓉城的飞速发展日新月异,他的家乡却越来越破败,人烟稀少,有植被在沿途的空心村里野蛮生长。
田园诗歌并不存在,他的到来更是场意料之外。他认不出父母,父母也差点认不出他,物是人非后,那笔钱被用来把那座九年后更破败的茅草屋推倒,封了地窖,他在宅基地上建了三层砖房,算是还清了前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他可以走了。他见到了从寄宿高中回来的杜浪,一眼就认出了他。杜浪甚至比父母都还警惕,用戒备的眼神打量他,质问他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他答不上来,但一点都不生气,因为那是他的弟弟,小时候粘着他不停地叫他哥哥的弟弟。
杜夏也想在杜浪身上弥补自己没继续上学的遗憾,把他带回教育质量更好的蓉城念高中。那是所私立的寄宿高中,升学率在蓉城很普通,却远比杜浪原来的那个学校好,两个儿子都在蓉城,做父母的也没留在老家的必要,在蓉城更郊区的地方包了两亩地,赚得钱只够自己吃住,需要杜夏时不时的救济。
但杜夏还是不喜欢在春节期间回家,好像现实的茅草房被推到了,他心里的那座依旧没有坍塌。
好在新房建好后,他再也没梦到过地窖和老屋。弟弟的到来也给他带来新的动力,入学后,杜浪很快赶上了进度,成绩排名都在前列,每次去开杜浪的家长会,杜夏都会又高兴又不好意思。
而不管杜浪考得怎么样,他都为有这样一个弟弟感到骄傲。庄毅炒股败光的钱也不是他留给自己的,而是给杜浪念大学,更远一点,他还想给杜浪攒读研究生的钱,房子首付的钱……他自己吃过太多苦,他想让唯一的弟弟过得好一点。
只是,他很久没听到杜浪喊他“哥哥”了。
上一回听到杜浪这么叫自己还是十二年前,回到蓉城后,杜浪总是开不了口地喊他“哎”,“喂”,实在要有个称呼,也只是叫他的名字。他应声看向杜浪,杜浪跟他说话的时候面色总是有些不耐烦和焦躁,眼神也刻意地回避,不愿意和自己直接对视。
但今天的杜浪不一样。
今天的弟弟很温柔,很亲切地叫他哥,可惜他看不清。他被关在了地窖里,被久违的梦魇支配笼罩,动弹不得,唯一的求救对象就是弟弟,他在这个世界上羁绊最深的弟弟。
回应他的不是记忆里的打骂和哭喊,而是光亮。盖住地窖入口的木板被掀开了,太阳光从那一小方口子里射进,像金雨洒满杜夏的身体。
杜夏被刺得睁不开眼,等他适应了这光亮,背光而来的少年又隐藏进深不可测的阴影里,而他的手脚都被绑缚,沐浴在光雨里无辜得像祭坛上待宰的白羊。
真实的记忆逐渐被虚幻的梦境扭曲,有人来到了他身后,没有解开绳索,而是躺下,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将他拥抱。
“弟,帮帮我,让我走,救我,救——”杜夏的声音断线,反缚在身后的手触碰到那人的腿间。
那不是他弟弟,那人却自称是弟弟,手往下伸进他的裤边,贴着他耳朵根道:“好啊,我来帮你。”
杜夏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那个人将自己的欲望轻易地挑起。
他徒劳地蹬腿,双手推那人的胸膛,那人顺势抓住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强迫他握住那骇人的尺寸。
“你别……别,”杜夏带着哭腔哀求,“你放过我吧,别这样。”
“可是你明明有反应,”那人爱抚得更起劲。
杜夏拼命摇头,眼角有泪,拒绝口头上承认自己的欲望。他的身体却很诚实,腿根绷紧,小腹一颤一颤地,后背再怎么佝偻弯曲,小腹都平滑得没有一丝褶皱。
“你明明很舒服。”那人的手抚摸杜夏薄薄的一层肚皮,隔着裤子磨蹭杜夏的股缝,“好想看到这里凸起来啊。”
“你到底是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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