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88)

　　嬴荷华凭空浮在他身后, 金色的眸中满是惊异。
　　虽说李建成告诉她, 这个人可以信任，并且也有能力帮他们, 但她其实是持保留态度的。
　　当年交接权柄时, 嬴荷华在九州鼎中见过当年还没有九州结界, 四海八荒近乎被摧毁殆尽的模样；也在之后看过九州结界濒临毁灭, 她与乔松拼尽一切也无法补全, 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坦然赴死。
　　嬴扶苏的血与骨甚至是她亲自融入九鼎之中, 乔松差点捧不住那盏浇入兄长魂魄的宝莲灯。
　　久远之前被啃食的四海生灵，身魂皆殉九州的诸位英豪......死了那么多的人，都是为了此间传承下去。
　　嬴荷华生于诸神远去多年后的时代, 意识由秦皇开启。她这一代的灵族，记忆中并不包括那些神灵的事迹。
　　可如今，她作为引路人看到在少年手下完好如初的结界时，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眼睛。
　　“别惊讶，小姑娘。”李昭明道：“我曾为了修补好原生世界的晶壁，上至三十三重天、下至十八层地狱都跑过，只为了摸索出一个最合适的修补方法，这方面的经验可不是你一个才诞生了几百年的灵能比的。”
　　更何况他还有杨眉道人赠与的空间神通，在他几近掌握其中的空间法则后，任何与空间相关的都不会难倒他。
　　九州结界虽是阵法相关，但这个世界的问题却与空间法则息息相关。
　　尽管为了配合基友封了空间神通，但他领悟的法则却封不了。于李昭明而言，这个世界基本等于他开着满级大号通关新手村。
　　嬴荷华虽自秦时就已诞生，但除却秦宫短暂的几年，她大部分都是化作本体沉睡于帝王身侧，唯有命定者诞生才能将她们唤醒。
　　是以，在他眼里这还真的就是个小姑娘。
　　还是个缺乏常识的小姑娘。
　　不过这也不乖她，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完整的，她自这片土地得到的传承自然也不完整。
　　嬴荷华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她看着李昭明轻描淡写就补好了结界上破损最严重的地方，微微张了张口，道。
　　“不用。”李昭明御剑飞到她身边，想要薅一把小姑娘的头发，却因为对方还戴着十二冕旒，最后只得拍了拍她肩膀作罢。
　　“毗沙门借我这具身体就是帮了大忙，要不然我可就无家可归了。”
　　这是实话，要不是及时被拉进了李建成的身体，就他强行破开封印还把本命剑也带出来的情况，女娲给他捏的壳子都来不及自动升级。
　　那他破损的神魂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飘呢。
　　倒也不是说一定要找个身体修养，只是能住房子为什么要睡大街啊。
　　嬴荷华抿着唇，轻轻看了他一眼。
　　对方笑得眉眼弯弯，分明依旧是毗沙门的样貌，她依旧能很容易的就分辨出来不同。
　　毗沙门已经很久没有像他笑得这般意气风发了。
　　好像，就是自毗沙门十五岁，命定者的记忆自动苏醒时。
　　嬴荷华耷拉着脑袋，五色珠串晃啊晃，挡住了自责的眼神。
　　“别丧气啊小姑娘。”李昭明扫了一眼结界，发现至少现在视线范围内，它不那么破了，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愈发沉默了的少女身上。
　　“你要想想，你、你们的本身就是这个世界最不可思议的存在。”
　　李昭明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你们的存在堪称奇迹。”
　　探查过后他才发现，九州结界名为九州，实则是以九州为中心，覆盖了整个世界。
　　因为这方位面的世界晶壁十分薄弱，几近于无，后果便是这方世界是近乎裸露在时空中的。这样还能存活这么多年，没有被时空乱流撕碎，九州结界和其间维持运转的灵族功不可没。
　　时空中飘荡的魑魅魍魉，谁也不知它们如何诞生、从何而来。但和几乎没有形体、多数时候只能靠心魔兴风作浪的域外天魔不同的是，这些魑魅魍魉很多是有形体的，并且可以借用形体入侵各个世界。
　　这时候，隔绝世界与世界的晶壁，就是抵御它们的最初防线。
　　若是位面本身足够强大，天道法则与世界意识一应俱全，那这样的世界一般不会被外界的生物入侵。偶尔有，那也会被世界内的大能提前预知解决。
　　此处cue代表位面洪荒。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洪荒天道太闲了开始搞内斗，搞完龙凤搞巫妖，搞完巫妖搞三清，奈何没搞完就翻车，导致大家差点一起玩完。
　　但若本身弱小，乃至于天道不全，世界意识无法诞生。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又哪里来的精力去维持世界的运转呢？于是便会有天外的妖魔潜进来，挑选此界带有特殊力量的生灵当做唾手可得的血食。当它们尝到了甜头，就会对这个世界发动进攻。
　　此处cue他与小青梅的原生世界，那些年他们可是每一场厮杀都在拼命，只为了活下来。
　　但是这个世界，好像更要严重些。
　　李昭明心想，如果是他猜的那样，九州鼎、和氏璧、随侯珠都是借华夏国运托生的至宝，还能生出灵魄，简直就是举世之力诞生的奇迹。
　　而他的猜测并非是假。
　　李昭明道：“小姑娘，我想到你能帮我什么了。”
　　嬴荷华猛地抬头。
　　“走，带我去见见除你之外，另外两个灵族吧。”
　　见完之后，他才能确认结论正确与否。
　　嬴荷华点点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天地一阵旋转，下一刻，李昭明已经随她站在了一片弥漫着乳白雾气的大泽边。
　　他看了看周围，大泽辽阔无边，水上长年不散的雾气在天光映衬下宛若一场镜花水月，缥缈的不似凡间。
　　“云梦泽？”
　　“是。”嬴荷华上前几步走到水泽边，纤白的手探入水下。
　　有浩荡金光自她的手下破水而出，形成一道狭长的光线。水泽自光线两旁缓慢推开，在中间形成了一条水路，水路的尽头悄无声息，只有一片黑暗。
　　“请随我来。”
　　嬴荷华分水开路，率先踏入了其中。
　　李昭明步伐平稳，尽管前路似乎黑不见底，但他已然看到了尽头有一盏莲火微光。
　　青色的灯火摇曳着，莫名给他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他的眸中隐隐浮现青莲影像，自己却并未发现。
　　或者说，他从未察觉到。
　　*
　　人间，东宫。
　　由于平阳昭公主早朝上那一句可称得上惊骇的话语，这几天造访东宫的“客人”可真是不少。
　　似乎在某些“高人”眼中，他们私自探访的不是大唐太子东宫，而是乡间随处可见的茅草屋。
　　于是就在此时，在一些人眼里素来只会奏乐歌舞的东宫侍者，展现出了不为人知的能力。
　　在平阳公主看顾不到的日子里，东宫女官提剑将那些不知从何处涌到长安城的“高人”钉在了城墙之上。
　　并未杀死，但也很好的震慑了外来的无数宵小。
　　当然那些“高人”并不觉得自己是宵小，他们可是为天下苍生出山，东宫既敢如此冒犯，果然如世人所说般不堪大用，少不得他们要另投明主了。
　　于是秦.王府，十分头疼地迎来了一批可称怪力乱神的“高人”。
　　那些日子陆陆续续发生了一些事情，饶是再不屑于鬼神的李世民也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十分魔幻。
　　遂，他只能安抚好涌入长安城中的这些“高人”，另一边又要面不改色将疑似少年的兄长藏好。
　　秦.王府如何手忙脚乱暂且不提，平阳昭公主来到东宫后，便拿到了女官交给她的、兄长留下的手书。
　　手书之上笔墨横姿，行云流水，字迹赏心悦目的很。
　　但内容并不那么令人高兴，至少看了之后，公主殿下的面色黑得可怕。
　　“大哥，三妹真是服了你了！”
　　莫名其妙的昏睡你还没有给我原因，刚醒来就往外面跑。
　　你是真的不要命啊。
　　想到这里，平阳昭公主的面色忽而颓了下来。
　　可不就是不要命，若非那日的意外，她这位兄长此时早已身死，莫说魂魄，连骨与血都做了九州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