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57)
余见猎心喜,上与师姐邀战,得应。遂与师姐来去百回合,初时不分上下,后余力竭,躬身难立。抬眼见师姐身姿轻巧浮于云下山石,如姑射仙人临凡,余不免自惭形秽。
恩师曾言,他日择余四人最优者任掌门。余见师姐修行不凡,料恩师当慰。
倏尔见秋水师妹持剑背刺师姐而来,余欲唤之,不防心下骤痛、口不能言。
师姐横剑格挡,余始得其力,袖发劲风欲助师姐脱身。未料竟打落师姐足下山石,山崩石裂,师姐不防,身沉缥缈万丈云渊!
余忽闻数声骤喊,回首见沧海师妹悲痛欲绝,纵身而下欲与师姐同去。余将之携回山巅,此后追寻,再未得见师姐红衫玉颜。
余知错手陷师姐于深渊,心生去意。恩师忽现,予余掌门指环飘然而去。万般无奈,余居逍遥掌门之位。
自师姐去后,余日夜思念,忆及昔年师姐多方关照,痛彻心扉。然沧海师妹将师姐陨落归之于余,拒不听言,余哀之。
后沧海师妹占缥缈峰灵鹫宫,夺余掌门指环为己用。余受师妹暗算,携秋水师妹惶然离天山,于无量山琅嬛福地结褵而居。
午夜梦回,常见师姐朱颜,又闻沧海师妹独居天山,寂寥一生。
余实是心悦沧海师妹,奈何神女无心。余以昆山玉刻沧海,聊以慰籍。又惧失却师姐容颜,遂附师姐玉像,添为念想。
师姐身死,年十四矣。余以记忆作师姐之像,观此貌也,佳人犹生。
此玉璧为余避秋水所作,余虽得秋水相伴,常念昔年天山旧人旧事,悔之莫及,悔之莫及!”
此言字字刻骨,满是肺腑之言。撰写之人追忆当年,似乎满腔情谊都付诸其上。
“这位无崖子前辈也太惨了。”段誉感慨,随即道:“还有这位师姐巫行云,便是神仙妹妹吧。原来神仙妹妹的玉像看起来不大,竟是因为她只活了十四岁便香消玉殒。”
“这秋水师妹当真是...妒恨害人啊。”他摇了摇头,忽见身边少年一掌打向玉璧,碎裂的纹路似蛛网般蔓延。
“小、小兄弟?”段誉吓了一跳,这才发觉对方面沉如水。
“你觉得无崖子很惨?”他阴森森问道。
不知为何,对方明明看起来比他小,段誉却觉得自己有点发抖呢。
“不,不是吗?”
李昭明不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他手中凝聚一柄金色长剑,抬手朝另一边的玉像毫不留情打去。
那尊无崖子精心雕琢的、巫行云少时模样的玉像,在长剑穿心而过时碎成齑粉。
“我觉得他恶心。”
李昭明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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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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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声告诉我,无崖子的“肺腑之言”茶不茶?
*出自《庄子·逍遥游》
*出自《天龙八部》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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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天地低昂(三)
玉像在段誉的惊呼声中化为齑粉, 那柄闪着金光的长剑直直钉入玉像前的石门上,化作金色剑气消散殆尽,在石门上留下一个深孔。
段誉又心疼又难过,要是没有带小兄弟来就好了, 神仙妹妹的玉像也不会损毁。
“小兄弟, 你这是暴殄天物啊!”段誉大声道:“而且, 你怎么可以把无崖子前辈为他师姐铸的玉像毁掉?那是他对师姐的一片心意啊!”
李昭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起身走过去。
“我不但要毁了这玉像,”他捋了捋发梢,将绑住马尾的发带拆下来, “我还要把灰都扬了。”
他话音刚过, 那条精致的金色发带上竟然滚出一团又一团的血红焰火。焰火滴落到堆积的玉像粉末中, 在上面绽放成一朵红莲。
李昭明望着吞.吐的莲蕊火舌, 神情冷淡得可怕。
无崖子什么玩意儿, 也敢对着巫行云的玉像抱这种心思。
要不是他现在法术受限, 也不至于要动用三哥的业火。
段誉:“你这不叫扬, 是烧吧。”
段誉:“...等等!为什么火焰还能自动变化成莲花?!”
他抖了抖, 却又抑制不住好奇心,悄悄凑上来看了看。
那缓缓绽放的红莲比他养的任何一种花卉都要奇特美妙, 花色润泽、殷红如血。若它不是火焰形成的话, 段誉怕是要询问这是哪里的莲花品种, 自己栽来观赏呢。
火焰滚落之时, 段誉忽见它周围空气扭曲成肉眼可见的诡谲模样, 仿若那一片地方都被灼烧成虚无。还不等他看清, 眼前便骤然出现磅礴血浪。他置身于血海中心,只见血浪遮天蔽日。浪涛之上,隐现华光。
血海滔天, 红莲盛放。灵珠回首,神威如狱。
“你可以闭嘴吗?”
李昭明回头,眼瞳里映着红莲火光,杀意凛然。
“不可以!”
段誉被少年这一声冰凉的问话惊醒,慌慌张张四下张望。他仍在石室中,方才那无边无尽的血色好像不曾出现一般。
他现在是彻底确认对方一定不是普通人了,很有可能就是神仙姐姐的同僚!那么为什么要打碎玉像呢?
想到这里,段誉拿袖子挡着头,硬着头皮问:“我带你来看神仙姐姐,不是让你打碎无崖子前辈的心血的。”
李昭明冷笑一声:“你再哔哔我便把你神仙姐姐的像也砸了,想必她本人若是知道还会拍手叫好呢。”
“你真的认识神仙姐姐?!”段誉这下来劲了,放下手兴奋道:“我原以为神仙姐姐叫做秋水,却原来是沧海。神仙妹妹的名字叫做巫行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段誉叹道:“无崖子前辈误害了行云前辈,又因此与沧海前辈横生误会,只得在这里留下肺腑之言,当真是阴差阳错啊。”
“想必用机关挡住,也是怕那位秋水前辈发现吧,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段誉如此说着,不经意间便看到李昭明宛如看傻子的眼神。
“小兄弟,你...?”
“你当真以为无崖子是因为怀念?”李昭明彻底无语了,这到底是哪家养出来的傻白甜公子哥?
从前他身边也有不少金尊玉贵养出的世家公子,单纯的也有,可傻到这份上的,当真世间少有。
“难道不是吗?”段誉回头看着玉壁上仿佛字字泣血的手书,傻眼了。
李昭明不想跟这个傻子一般计较,没好气道:“若他当真心中尊敬他大师姐,怎么会与害了行云的李秋水成亲?”
段誉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反驳。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人喜欢李秋水到了不顾同门之谊的地步,又瞒着她雕了别的女子的玉像......”
李昭明森然道:“他在膈应谁呢?”
段誉终于闭嘴了,饶是他这时,也觉得实在是说不过去,便回头又仔细看了几遍无崖子的留书。
他对无崖子的尊敬有,但感官远不如神仙姐姐。大抵是见过神仙姐姐玉像容颜,他心中先对她有了好感。至于神仙妹妹,更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得知神仙姐姐原来不是秋水妹,而是另一位女子后,他对无崖子的滤镜反而清晰了些。
被人明明白白指出来,他方才觉得,无崖子前辈写的那些,和他表现出来的,确实不那么...深情?
“他有个屁的深情。”李昭明嗤之以鼻,“自我感动罢了。”
段誉踌躇半晌,讷讷开口:“可那玉像雕刻不易,它本该是绝世珍宝啊。”
“所以我只毁了一尊。”李昭明漠然:“玉像完成距今不过数十年,李沧海大概还活着,她的由她自己决定。”
“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傻子,以后还是长点心吧。”
段誉抗议道:“我不傻,我只是...”
“你只是蠢,”李昭明贴心道:“你要不还是早点回家,省的以后被骗的一干二净,还容易被心上人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