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78)
“李世民，你敢——”
伴随而来的，是一道极速飞向他的寒光。
李昭明正被原主各种复杂情感冲击得心中烦躁，坐在马上一抬手精准接住了箭，轻轻一握。
“咔擦。”
秦王眼见自己射出的箭被对方徒手拧断，咬了咬后槽牙。
“想不到大哥还留着这一手，那日为何还要三妹贴身保护？”
他冷笑一声，三支箭矢再度架上。
他知道，他的部下没有一人敢承担斩杀太子的后果，所以动手的只能是他。
无论如何，气势不能坠，太子只能死在他手里。
策划了这么久……
秦王看着不远处似乎颇为无辜地眨眼的兄长，心中也曾有过一丝迟疑。
但那迟疑，很快就在天策府众位将士的催促下消失了。
我没有做错。
他在心中反复念了几遍，回想起那些年大哥的荒唐事迹，更是确认了心中想法。
秦王重新张弓，三箭齐发，一箭飞向了正在无能狂怒鬼吼鬼叫的齐王。
另外两箭，皆朝太子而去。
李昭明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这具身体的原主也不知怎么回事，心中沉淀的情感也太沉重了。
他抽回自己记忆时不小心触碰到了对方的某个记忆回廊，还没看清那段封存的记忆是什么，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的彻骨悲哀般情感险些要把他淹没。
触碰到那种无可奈何到极致的感情，原本就因为强行破开封印导致神魂剧烈震荡的李昭明更加头疼了。
这时候那小兔崽子还在那边瞎比比。
“还得寸进尺了你？！”
李昭明十分暴躁地抬手，剑气在他手上凝成一柄金色巨剑，重重拍了下去。
“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险些让将士们握不住手中的兵器，灰尘散开，显露出的场景让他们极为震撼。
长安上空的明光散了个干干净净，玄武门前鸦雀无声。
只见一柄金色重剑斜斜插.进地面，那三支对准太子心口和齐王头颅而去的箭矢，在撞击下成了一摊粉末。
金色剑气环绕着东宫太子往来呼啸，青年仰头，仿若仙人临凡。
秦王的军队包围着太子与齐王，原本如虹气势在皇太子手中凭空出现的金色重剑下顿时哑火。
李昭明道∶“兔崽子，你是不是忘了你第一次拉弓，还是我手把手教你的。”
两次对他射箭，这小屁孩胆子大了啊。
李昭明选择性遗忘眼前这个人准确来说不是他的亲弟，只是无数个平行世界中的一个。
但是那又如何，都是李世民。
他自己和原主都养了挺久的弟，明明是个乖巧的孩子嘛。
李昭明对天策府中某几个人的意见非常大，当年就是他们在二弟身边叭叭叭胡说八道。
哼，肯定是那几个家伙带坏了他弟，不管哪个世界都是！
李昭明这一句话来的有些莫名，围住他与李元吉的将士听到之后，眼神都开始飘忽起来。
秦王属下见状，上前道∶“太子殿下何必如此愤怒，如今秦王早已胜过您了。”
言下之意，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东宫与秦.王府早就反目成仇，现在拿出来说有什么意思？
李昭明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谁。”
“你！”
那人脸色涨的通红，欲说些什么，却被对方轻飘飘看过来的一眼冻的心里发寒。
“退下吧。”
秦王道，“大哥莫不是方才得了奇遇？”
他说这话时，面上依旧温文雅尔，笑容沉静，仿佛方才射出致命三箭的不是他一样。
“大哥纵是得了奇遇，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李元吉终于找到机会冲出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方才大哥那一剑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大哥，真有先见之明。
等等，大哥把剑藏在哪里来着？
李元吉眨了眨眼，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径直骑着马到李昭明身边。
“若是大哥得了奇遇，那也是天佑大哥，不让你这个寡廉鲜耻的小人得逞！”
天生异相，如日坠长安，看来是上天都站在大哥这边。
“齐王！祸从口出！秦王乃是大唐的不世功臣！你这种战场都没上过的人，有何资格辱及秦王？！”
秦王还未开口，尉迟敬德铁青着一张脸警告出来。
先前也正是他开口与李昭明对话。
“敬德退下！”
“关你屁事？”
李世民与李元吉同时开口，随即二人对视了一眼，冷哼一声别开。
“真是奇怪。”
李昭明觉得头痛缓和了些，他端坐马上，神情倨傲，斜睨了尉迟敬德一眼。
“我李家兄弟说话，你插什么嘴？”
尉迟敬德只觉得身上有万斤重量压下，整个人“扑通”一声塌了下去。
“大哥说的不错，我家的家事，何时轮得到你这个臣子多话？看看你这站不起来的样子，哼。”
李元吉得意地笑了起来，狰狞的面庞更加扭曲。
蠢货。
秦王李世民嫌弃地看了李元吉一眼，心道这是不是大哥，还说不定呢。
枉费你李元吉一直跟在大哥身边，借他的名义作威作福这么久，竟然没发现大哥哪里不对。
李世民看了完全起不来的尉迟敬德一眼，冷静道∶“敬德失言，还请大哥高抬贵手。今日是世民之过，他日定会向大哥赔罪。”
这是打算停手了。
对上白马之上那人朦胧的桃花眼，李世民一瞬间福至心灵，隐约发现哪里有了不同。
眼神，不一样了。
李世民心想，方才那么大的异相，想必各方势力的目光都将汇聚长安。
大唐新建，却仍有不少外敌。既然一击不中，就不适合再这样下去给外人看笑话了。
李世民算盘打得响亮，李元吉却不乐意。
“赔罪？”他阴沉道∶“你打算就这样算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是真的想杀了大哥。”
是又怎样。
李世民几乎要这么说出口。
如果不这样，如何能终止父皇故意让子女内斗，如同养蛊一般的行为？
如果不这样，天家何时才能停下内耗，将所有精力放在对外上？
他的兄长不敢杀人，明明看出了父亲的决定，却依旧不敢对他怎样。仿若自甘堕落一般，那些年行为又放荡不堪。这样的人，如何能胜任帝皇之位？
大唐是他和三妹带着将士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他无法容忍任何人对她造成伤害。
只是……
分明已经决定杀了这个人，为什么他还是会下意识想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
秦王的目光落在神情不明的李昭明身上，从明光降落后，他再看到兄长，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行了元吉，你也闭嘴。”
李元吉的嗓门是真的大。
李昭明终于梳理好了因误闯原主记忆回廊，导致锁在其中的大部分情感流泄出来，险些影响到他自己神魂的问题。
勉强制住了头疼，李昭明几乎是下意识开口让李元吉闭嘴。
“可是大哥，李世民他——”
李昭明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这和世民有什么关系。”
李昭明漫不经心扫了天策府那些将士一眼，理直气壮∶“我弟乖巧又听话，肯定是有人撺掇他的！”
被当作撺掇主君的弄臣的天策府诸位∶……这位太子殿下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李世民眉角抽了抽，正要开口，却见插在地上的金色重剑化作剑气消散殆尽。
而青年端坐马上，遥遥看了他们一眼。
目光所到之处，秦王军队手中的长剑齐齐震动，脱离了将士的手凭空立在半空中，围在玄武门前列成半圆，剑柄朝李昭明的方向微微躬身，剑身战栗。
万剑齐鸣，宛若朝拜。
朝拜的中心，青年目光浅淡，万物不在他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