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167)
玄都帝姬随他离开苍梧帝都后, 被带到一间锦衣坊中换下了身上那件带着追踪咒的绯红襦裙。李昭明端详了她五官半晌, 给她挑了一身浅蓝色的女式法衣, 又亲自给她梳了个简单双丫髻, 将长琴赠与她的凤翎发链绕在了她发间，垂下来时亮闪闪的，小姑娘这才看起来有了不少活力。
收拾好后李昭明牵着她去了间客栈, 点了几样小菜上来, 方才坐下之时正好碰上了从外面搜集信息回来的长琴。
“你捡回来的这小姑娘, 身份可不得了哦。”长琴不徐不疾从门外进来, 分明是个风华无双的青年, 周围却似乎无人发觉他似的, 没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和长琴同样待遇的还有李昭明和他的小徒弟, 为了能安安稳稳到达目的地, 李昭明也不介意让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忽略自己。
“好歹是个小公主呢。”李昭明看着小徒弟一勺一勺地挖着碗中的灵米粥，笑吟吟道。
太子长琴轻笑一声, 再没有开口。
李昭明当然知道自家小徒弟身份有些玄妙, 毕竟是这个世界这一代的气运之子。老实说, 他就没见过能有几个气运之子身世正常的, 所以在看到小徒弟和苍梧皇朝的因果线后也不觉得惊讶。
他当然能现在就去摆平苍梧皇朝, 但那样的话不利于小徒弟的成长, 毕竟自己的怪还是要自己去打更有意思。
“等小徒弟休息好，咱们就动身去白玉京吧。”李昭明道：“显然你并不能离开那边太久，早点解决早点走。”
太子长琴道：“话虽如此, 我不是很想回去见姑姑。”
出去转了一圈太子长琴才发觉，其实这个世界，他以前是来过一次的。那时是李昭明托他去接巫行云一趟，他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并未多关注到这个世界的事情，便也完美错过了巽央的下落。直到他方才听到外面的人说，西渡某个秘境要开启了，那个秘境的名字有些耳熟，他方才想起来就是他很久以前来过的世界。
后土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主要是太子长琴现在在幽冥整合巫族残部，不是很想重复当年李昭明在紫霄宫的某种经历。
听闻师尊和长琴叔叔要去白玉京，小姑娘眼神“嗖”的一下亮了起来。
“师尊，玄都也可以去白玉京吗？”她从碗里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少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当然要一起去，难不成你想留在你爹那什么苍梧皇朝？”
李昭明敲了敲她额头，漫不经心道。
“母妃说，中州的白玉京是正道魁首，天下第一宗门。”小女孩说起来母亲曾告诉过她的话时，眼神格外明亮。
“你知道？”
这下子李昭明来兴致了，其实他也可以直接问天道，但是那样开挂就太无聊了。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小女孩看到师尊问她，顿时坐直了身子认真念完了这首诗，才道：“母妃告诉我，沧溟界是人妖鬼魔等族混居的世界。但势力大体可划分为五大块。分别是东原虞舜墟，南荒艳陵台，西渡水明楼，北境听骨海，中州白玉京。”
沧溟界便是这方世界的名字，她手指沾了点茶水，就在桌上比划起各方势力来。虽年纪小，说起来却是相当有模有样。
“虞舜墟就是苍梧皇朝的帝都，东原都是皇朝的地盘。”小女孩撇了撇嘴，接着道：“南荒是魔族的地盘，艳陵台是魔族君主的居所。西渡乃妖族聚居地，只有一个圣地唤作水明楼。北境据说是很多年前的焚天之战古战场，死去的修士尸骨被大雨掩盖，化作一片汪洋，便是听骨海。那里徘徊着无数战死的亡灵，是鬼修最爱来往的地方。”
“最后一个便是中州，中州地域最广、灵脉最盛，是修真门派最多的地方。母妃说，白玉京是中州、乃至沧溟界最强大的宗门。除了这些，外面还有许多数不清的势力。”但是没有被母亲提到名字的是大多数，实力不够，小姑娘也没有说出来。
这么一大串话说下来也不见小女孩口齿有半分迟疑，显然这小姑娘已经将这些势力划分铭记于心。
李昭明道：“行啊小徒弟，你琢磨多久了？”
倘若没有碰到他，这小姑娘多半也会想办法逃离虞舜墟，很有可能便会奔着传闻中最强大的白玉京而去。
玄都帝姬抿了抿嘴，羞涩地笑了笑，道：“从我有意识起，就这么想啦。”
她生下来母妃便离开了她，唯有这段话被母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铭刻在她脑海里，告知她一定要逃出虞舜墟，逃出苍梧皇朝，也绝不能去长乐天。
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所能想到的最好法子就是逃去传闻中最强大的宗门，只有那里才能庇佑她。哪怕中州离东原千万里之遥还还不止，她也要逃出去。
“好想法。”李昭明手肘撑在桌上支着头，道：“小徒弟，你知道长乐天吗？”
既然也是他便宜妹子的原生世界，他来了就顺便问一句长乐天如何了。可他话音一落，便看到小徒弟手中的勺子应声落下，与碗碰撞之间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长、长乐天？”小徒弟愕然道：“师尊，您问她们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她们混的好不好。”
李昭明笑道；“如果知道她们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
小女孩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道：“焚天之战前，长乐天是沧溟界至高无上的存在。焚天之战后，白玉京自战火中诞生，长乐天就一直被白玉京压着打。如今应当还在中州。”
这也是母妃告诉她的，母妃似乎非常非常忌惮长乐天，但十分崇敬白玉京。这也是玄都帝姬想要往白玉京跑的原因，若是长乐天来人，只有白玉京有那个实力护得住她。
“不错嘛。”
李昭明眼神看向太子长琴，多年的默契让对方很快就明了他的意思。
小公主所指出的白玉京，同时也是他们下来时察觉到的月桂树气息最浓郁的地方。看来巽央虽然被打落到这里，竟然还混得不错？
李昭明漫不经心地想，既是在战火中诞生，指不定巽央就是焚天之战那一代气运之子的随身老爷爷。君不见杨眉那边的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么？
太子长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也对。”李昭明见小徒弟已经自行擦好了嘴，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等了，便一把拎起对方。
“走喽——”
*
既是天上白玉京，自然不在中州大地上任何一座山头，任何一片湖海。
它在天上。
白日时，多数修士时见不着白玉京的。唯有夜晚月亮升起时，中州大陆乃至整个沧溟界的生灵抬头，方能见到另一轮皎月。
白玉京伴明月而生，它是当年众生沦陷于长夜中唯一的一轮辉光。
很多年前，沧溟界内因一位暴戾恣睢的帝尊而血流成河，白玉京便是当年联合反抗他的天子骄子们组建的同盟。白玉京的第一代宗主手持一根月桂木与那位帝尊大战无数昼夜，无人能踏足他们的战场。最后，是第一代宗主活着走了出来。
初代宗主对劫后余生的诸位同盟斩钉截铁道，最后手刃龙炎帝尊的不是他，而是长乐天的司天神女，这才让在焚天之战时袖手旁观的长乐天依旧为沧溟界所敬仰。
李昭明和太子长琴不需要等到夜晚时才能找到白玉京的位置，月桂树的气息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指示。
扎根在星空砂中的那一截月桂枝，不知得了谁的襄助成长为一棵完整的月桂木，在高空中开辟出了一个小世界，白玉京就在这方小世界中。
太子长琴瞧了一眼，戏谑道：“这白玉京，倒是不比你给你徒弟的小山河差。”
李昭明翻了个白眼，道：“你想说巽央其实也挺有用就直说，倒不必拿小山河作筏子。”而且小山河虽也可做一方世界，以前却是被他当做戒子空间在用的，你到底是在损巽央还是在夸他啊？
太子长琴笑着摇摇头，便与李昭明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方小世界，来到了白玉京内唯有高层才能到达的，月桂木生长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