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86)
“好吧。”李昭明道：“如你所见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目前大概还要借你的身体修养一番。作为回报，我来解决你们目前最难的事情呗？”
“我猜，你们苦恼的是外面那个结界的问题？”
李建成一怔，随即苦笑道：“你猜到了？那你大抵也看到外面的东西了吧？”
李昭明点点头。
“那是昔年大禹以九鼎为阵眼开启的九州结界，千百年来，也是它为这片土地挡住了外面的魑魅魍魉。”
李建成心念一动，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三方蒲团，他率先坐了下去。
“那结界看起来有点破。”
李昭明跟着坐下来，点评道：“下来时我隐约看到了些许符文，有些地方像是被后来人强行补全的，但并不合适。”
看他们的表情，李昭明便知他猜对了。
“你说得对。”嬴荷华冷静道：“九州将权柄移交给朕的时候，朕方才得知结界全貌。”
“九州？”李昭明挑眉。
“是朕之前的华夏国运重宝，九州鼎。”她道：“始皇一统天下，朕应运而生。九州便在那之后将华夏国运权柄交予朕，祂则彻底回归泗水之下，作为结界的阵眼。”
九州鼎维持了结界数千年，还要管人间地上地下的诸多事宜。天地灵气流失地越发快，结界损耗的程度也是逐渐增加。
连维持结界都有困难，又何来精力再去管人间地上的朝代兴衰？
是以当李斯在和氏璧上刻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时，祂便知晓有新的气运重宝诞生，自然巴不得移交华夏权柄，自己专心维持九州结界。
“九州提过，这结界本就是个半成品，是当年娲皇陛下还在时为人族创造出来的，只是还未完成...她便消失了。”
“一并消失的，还有此间所有的神祗，以及天外肆虐的妖魔。”
“但显然，那些妖魔并未彻底被神明带走，于是大禹想到了娲皇陛下当年留下的阵法。他想办法补全了结界阵法后面的符文，又寻到娲皇陛下留下的宝莲灯收拢天地灵气，将九鼎埋入地下作为阵眼。”
李建成双目微阖，安静地坐在一旁，听身边的少女将他十五岁时方知晓的事情，再次娓娓道来。
“但是还不够，升起的九州结界挡住了外界的妖魔，也锁住了九州之内所有的生灵。”
“没有轮回，界内生灵无法往生。太阳升不起来，月亮落不下去，九州的秩序在崩毁的边缘。”
李昭明听到这里，脑海中忽而浮现了一个画面。
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泗水边遥望，然长夜不去，苍生难眠。他思考了并不久，将身后事交代清楚后，毅然决然踏入了泗水中。
“大禹想了一个办法。”
“以他的身躯骨血融入九鼎，将他的魂魄浇入宝莲灯。”
“以天命帝王为的血肉魂魄，赋予祂们神性，由此祂二者承担了原本属于神祗的责任。”
“宝莲灯承天，九州鼎承地，掌此间日月星辰、山河湖海，以及六道轮回。如此，暂且稳定了九州结界。”
“但这并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待到大禹精魂血骨耗尽，九州结界就会逐渐崩毁。”
“这时，便需要有人效仿大禹......九州称之为命定者，按顺序下来的，是商汤与姬发。”
说到这里时，嬴荷华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
这实在是一场太过于悲哀的轮回，命定者前赴后继走向死亡，身魂骨血皆铸于结界之中，却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神明远去的时代，再无人能补全原本的阵法。饶是大禹，也不过是勉强补了个大概出来。
“若是一朝一个，那秦朝的命定者，莫不是嬴政？”
李昭明猜测道，毕竟第一个是大禹，第二个是商朝建立者商汤，第三个是周武王姬发。
按照这个规律，第四个该轮到秦始皇了。
“不。”
嬴荷华闭上眼，仿佛接下来要说的实在无法承受一般，她的声音抖了起——
“第四个身殉九州的，正是吾兄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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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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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荷华讲过去的故事（bushi）
*《诗经·郑风·山有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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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盛世回首（九）
那是和氏璧刚被雕刻成传国玉玺、生出灵魄的时候。
彼时嬴荷华刚得秦皇赐名, 但身形尚且仍有一段时间要保持着初诞生的模样。五六岁的小女孩着玄金衣衫，被始皇抱在怀中，随父皇一并坐在王座之上。
许是因为她的诞生象征着秦皇霸业已成，嬴政很是喜爱这个天赐的女儿。
那时, 整个朝堂能够看见她的除却秦皇, 便只有公子扶苏。
秦皇让她唤扶苏为兄长。
公子扶苏秉性纯厚, 待人如沐春风。
荷华很喜欢他。
那时乔松还未被送到秦皇面前, 唯有荷华常伴秦皇身侧。秦皇怜她年幼，政务繁忙之时便会将女儿送到长子那边去。
于是扶苏空闲之余，便带着这位特殊的妹妹在咸阳游览, 也会教她认字读书。
其实荷华生自传国玉玺, 此身与华夏相通, 她自然而然便能知晓这片土地上的文字与历史。
但她从未告诉扶苏。
荷华将与华夏同在, 而人族寿命不过百年, 因此她很是小心翼翼地珍惜着与父兄相处的时光。
后来有臣子献上了随侯珠, 这颗原属于随侯的千金明珠在触碰到始皇帝的一瞬间化而生灵。始皇大喜, 和氏璧与随侯珠相继生灵, 他认为是上天证明了他当真是受命于天的帝王，便依照《诗经》为其取名为“乔松”。
“山有乔松, 隰有游龙”的乔松。
从秦皇下意识的取名习惯来看, 他是极为重视自己的长子扶苏的。他希望扶苏能成为自己最优秀的接班人, 是以对其十分严厉。
然秦皇崇法, 扶苏却重儒, 这对父子常常会因为观念不同而不分场合大吵起来。
荷华与乔松坐在案上, 看过父皇摔了无数竹简，破口大骂长兄，说他胆大包天, 说他逆子。
也见过兄长黯然地捡起地上的竹简，慢慢替父皇收拾好它们，却从来都犟着那口气，死活不肯低头。
父皇认为自己是绝对正确的，兄长也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君与臣，父与子，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僵。
但荷华知道，饶是最后因为扶苏反对秦皇大肆坑杀术士，秦皇大怒之下把扶苏发配上郡，要他协助蒙恬修长城以及抗击匈奴...也从未想过要更换继承人。
荷华那时留在咸阳等兄长回来。
也正是那时，九州鼎找到了她。
九州九鼎都分散在华夏大地之下，阵眼则留在泗水。祂身兼数职，化形不易，移交权柄后便匆匆离去。
那时荷华念着自己的名字，经由洗礼后长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女。
骤然得知九州结界这等秘辛，荷华难免震惊，而九州结界反馈给她的这一代命定者，正是她的兄长扶苏。
而非她最初以为的秦皇。
那之后，便是她兄长得知自己的责任后从容赴死。
此后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再无公子扶苏。
荷华与乔松在秦覆灭之后陷入沉睡，等待着下一代命定者将她们唤醒。
这段叙述不是很长，也足够让李昭明了解情况。
“等等，既然结界皆系于九州鼎与宝莲灯之上，万一祂们出问题了呢？”李昭明问道。
宝莲灯且不提，好歹是神祗手中宝物，九州鼎虽是大禹所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