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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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万里西游（三）
“那是谁？”
猴子雷公脸上的茫然不似作假, 他是对这个名号没有半点印象。
然而，他当年若是真的打上九重天，便不可能遇不上镇南天门的中坛元帅。
不知为何，李昭明心下忽而一沉。
“大圣不认识他？”
李昭明不动声色道：“别不是当年被打到自闭, 恼羞成怒否认吧。”
那猴子眼睛里金光一闪, “嘿嘿”笑道：“你这娃娃莫激俺老孙, 这名号倒是挺威风, 但俺老孙说没听过就是没听过。当年天庭派了多少天兵天将来对付俺，也就一个杨小圣让俺老孙吃了点亏，可没听过这什么三太子。”
“娃娃, 你这是作甚？”
“您再想想, 真没听过啊？”少年蹲在他面前, 眨巴眨巴着眼看他。说罢伸手把他手上的青萝□□, 用它们扫开猴子头上的苔藓。
“我在人间还听过哪吒闹海的传说呢, 您都打上天宫了, 还没见到那威风凛凛的天界战神哪？”
李昭明想了想, 从神魂空间里摸出几颗蟠桃, 塞到猴子眼前。
那大圣倒是半分不客气，唯一露在外面的手一扫就把蟠桃扫了过去, “咔擦咔擦”啃起来。
“哟嚯, 这还是蟠桃园的桃子, 我瞧着小娃娃一身修为也不差, 怎么不自己去那九重天看看？”猴子含糊不清道：“现在不清楚, 俺老孙几百年前闹天宫的时候, 可真是没有你说的这个天界战神。前赴后继来了好几波，也就杨小圣有点本事。”
大圣三下五除二把桃子解决了，舒爽地长叹一声。他在五行山底下这些年, 喝的是铁汁，吃的是铜丸，旁边还有个土地公在看守。那土地公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来，见了他抖得跟个竹竿似的，可把他憋坏了。
难得来了个看得顺眼的小娃娃，大圣爷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天庭可真会使唤人，俺老孙可记着听说当年杨小圣原本在上天入地在找他那师弟，也不知道天庭怎么把人框俺这来的。”
“大圣口中的杨小圣是指？”
猴子啃第二颗桃子的动作一顿，随即道：“俺老孙现在信你不是玉帝老儿派来的了，天庭没有不知道那二郎真君杨戬的。”
李昭明眼神一凝，既有杨戬，缘何不闻哪吒？
“我不认识二郎真君，不过，我记着杨戬，似乎是阐教三代首席弟子。”
“阐教？”
猴子忽然停住了所有动作，手臂蹭蹭脸颊，眼珠子转了个不停。
“俺老孙想到了！”
他突然大喊一声：“哪吒，李哪吒！那不就是杨小圣心心念念找了几百年的师弟吗！”
他这一声极为响亮，李昭明离他太近，耳朵都快被这声响刮破了。默默往后面挪了挪，这才问道：“为何要找，我听人间的传说，都是说当年武王伐纣，李哪吒作为先锋官功勋卓越，与师兄弟一道封神登天。”
“俺老孙怎么知道天庭在搞什么名堂，俺当年和杨小圣也就是几场架的交情，也就是当那弼马温时，听小仙说过几嘴罢了。”
猴子摆摆手，接着道：“娃娃你这么一问，俺又记起来，当年那托塔李天王技不如人，被俺老孙追着打的时候还有空说个狠话，说什么我儿哪吒若是在此，定不容你这妖孽放肆。”
李靖？
李昭明悄悄翻了个白眼，怎么哪里都有他，真不要脸。
“嗤。”猴子高傲道：“俺老孙不高兴，瞧他忒不顺眼。一棒子打碎了他那玲珑塔，做老子的还要拉出自己儿子来放狠话，天庭也就是这种货色多。”
他被关了五百年，五百年风霜雪雨加身，没有磨灭掉他的风骨。谈论起昔年事迹时，对天庭诸神依旧没什么好印象，依稀还是当年张狂桀骜大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您说的对，那确实不是什么好货色。”
只要你骂陈塘关李靖，我们就是好朋友——
李昭明内心如是说。
“小娃娃，你特地来这里找俺老孙，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么个问题吧？”
在他心里思绪翻腾的时候，猴子已经把他的蟠桃吃光了，开始玩自己身上长出的藤蔓。
“你要是想找那什么三太子，不如去灌口问杨小圣。”
猴子懒洋洋道，他蹲这里几百年了，还没见到那据说能把自己救出来的僧人。
“去是肯定要去的，不过大圣，您想不想出去？”
李昭明笑吟吟道：“我瞧着您在这儿待着也不怎么样，不若随我一道走吧。”
“俺老孙倒是想。”
大圣道：“这五行山上，有如来的六字真言镇着。观音菩萨说，要俺保一僧人去西天取经，方才能将功抵过。”
李昭明轻声道：“如来？那算什么。”
下一刻，他掌心骤然飞出一柄寒光闪闪的轻剑，看势竟是要去把那真言帖去掉似的。
“慢！”猴子忙叫住了他。
“小娃娃，俺不知你什么来头，但这本就是俺与他们的交易，你莫要插手。”
齐天大圣能从石猴修炼到这地步，自然不会蠢到哪里去。若是强制性压下他要他为西方办事，似他这等天生反骨的妖怪又怎么会轻易同意？
无非是因为，孙悟空年少轻狂那些年，不知世间生死有命，闯地府时毁去了花果山猴子猴孙的生死簿。那时他以为这般做的，他的猴子猴孙们便能同他一样寿命绵长，乃至与天同寿。
殊不知，失却记载命数的生死簿，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就从轮回中永远消失。老猴们蹒跚着皮包骨头的步子得不到解脱，花果山中再也没有新生猴降生。
这是杨小圣做说客时与他说，也使了法子与他看到的。
若要改变这种局面，唯有用滔天的功德换一个回转重塑那部分生死簿的机会。是以，当年气焰张狂的齐天大圣，才甘心彻底缩在这里，等那十世转生的僧人来到这里，揭开真言帖，护送他去西天取经回中土。
以此功德，换得他的猴子猴孙们步入轮回的机会。
李昭明停下了步子。
他并不知对方与西天做了什么交易，不过既然是自愿的，那他这个今天才认识的外人便不好随意插手了。
虽说是好意想放他出来，可若是这好意对当事人、啊不，当事猴来说却打断了他的计划，那便不美了。
“既然大圣这么说，我就不自作主张了。”
李昭明举起长生剑，透过犹如一泓秋水的剑身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少年白衣黑发，容颜依旧是他刚离开紫霄宫时的明俊耀眼，一双明亮的琥珀眸子中，却翻滚着暗沉的浪。
“其实，我也觉得这一身看着不太适合我。”
他自言自语道。
“小娃娃？”
齐天大圣眼前骤然亮起一大团明亮的华光，华光亮了一小会儿，从里面转出来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郎。
方才还穿着奇怪的少年，这会儿已经换了个模样。
华光敛去，出现在他眼前的少年着一身白衣黄裳，明黄的下衣摆服服帖帖被压在白色外袍下，袖摆领口绣着一串串繁复的花纹。
再往上看，是一张轻抿着唇的春水桃花面，眉心印着极其浅淡的金色流云纹，被发带高高束起的长发落在腰间，随着他的动作扫来扫去。
端得是举世无双的小仙君。
“娃娃你这身打扮，倒比天庭那些神官更像是神仙。”
大圣爷“啧啧”两声，道：“只不过俺觉得你方才那身更俊。”
李昭明道：“猴子和人的审美或许并不完全相通。”你只是觉得头上的毛少，跟你们一样吧。
“小娃娃，俺看你也不是天庭那一派的人，俺托你个事儿。”
“大圣请说。”
猴子这下收敛了自己的嬉皮笑脸，认真道：“俺的那些猴子猴孙受了俺连累，眼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那杨小圣说会帮着俺照看他们，俺还是不放心，就想着托娃娃你去帮俺走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