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159)

　　杨戬冷淡道：“偶尔本君也是会上天庭来的。”
　　那搭话的星君一脸你在说屁的表情，你杨戬上一次来天庭还是五百年前齐天大圣大闹天宫，玉皇托人再三请了你上来救场，再往前九成九都是为了看望你家同门弟子，其中又以探望云楼三太子为甚。
　　不过既然杨戬没有开口的意思，那星君也就不自讨没趣，又往后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钟声响起，中央宝座上的玉皇才缓缓睁开了眼，扫视了一番凌霄宝殿，目光在显圣二郎真君身上停顿了几许，旋即便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移开。
　　“众仙家今日有何要事啊？”
　　下面鸦雀无声，众神官各自看了看身边的同僚，发觉没有谁有出头的意思。
　　也是，似大闹天宫那种大事五百年才出一次，平日里众仙家都是各做各的事，鸡毛蒜皮的小事谁敢劳烦玉皇陛下？
　　如此，凌霄宝殿中便照就是对玉皇歌功颂德，场面仿若凡间朝堂之上，众臣对着帝王不敢有半分不敬。
　　显圣二郎真君是唯一一个立在前头，连头也不愿意低一低的神官，他双手负在身后，低声叹道：“这天庭，还真是千百年来都是这幅无趣的样子。”
　　“真君这话说的，我倒是觉得，天庭安静些好。似五百年前那事儿，可再不要发生了。”
　　还是那位星君，他站位在显圣真君之后，轻而易举便能听到对方的话。闻言，便还是忍不住接了了一句上去。
　　“哦？”显圣真君挑眉，道：“那恐怕不能如星君所愿了。”
　　那星君还未反应过来，忽见一声巨响炸在了凌霄宝殿门口，守门的四大天王被不知名的冲击送到了大殿中央，一个个瘫软在地，再也起不来身。
　　众仙家一时哗然，唯有二郎真君眼角抽了抽。
　　这般嚣张动作，若不是事先知晓来天庭的是龙君，他还以为是他师弟来了呢。
　　“是何人如此猖狂？”
　　玉皇大帝眼见四大天王的惨状，脸色沉了下来，朝着大门道。
　　“玉皇陛下，别来无恙。”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弥漫的仙雾散开，显出来人尊贵的面容。
　　那人着帝皇冕服，玄金衣袍随着他不徐不疾走进来的动作犹如流水一般晃动，上面的金纹比凌霄殿上的珊瑚琉璃树还要明亮，也刺痛了宝座之上玉皇的眼。
　　他开始未曾认出来人是谁，直到对上了那双深蓝的眸子，一股自神魂深处传来的战栗让他浑身微微颤抖。他终于想起来，两千年前他曾亲手在斩仙台，湮灭一条小龙的魂魄。
　　那小龙的眸子，便是如眼前人这般深海之色。
　　“你这孽障，竟然还活着？！”玉皇厌恶道：“当日朕就应该将你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应该？瞧您说的，好似两千年前，您给孤活路了一般。”
　　龙君笑吟吟道：“至于挫骨扬灰？您怕是忘了，两千年前的陈塘关，在您的算计下，孤与哪吒皆是尸骨无存，又何来挫骨扬灰？”
　　此话一出，全场的仙家皆是面露惊讶。
　　‘什么情况？两千年前的陈塘关，这位莫不是当年被哪吒三太子剥皮抽筋的东海三太子？’
　　‘是吧，陈塘关不就是中坛元帅故地？他说陛下算计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李天王肯定知晓！’
　　悉悉索索的声音下，众位仙家的眼神朝着那托塔李天王——啊不，他的玲珑塔已经被当年的齐天大圣毁去了，如今是没塔李天王看去。
　　李靖涨红了一张老脸，上前喝道：“你这龙族小儿，今日还带人上了凌霄殿，意欲何为？！”
　　没人搭理他，龙君的眼神略掠过众位仙家，与显圣真君对上后一触即分。
　　“你们龙族，这是要造反吗？！”
　　认出了这个昔年令他忌惮不已的人，玉皇从宝座上起身，冷冷道：“四海龙王，朕昔日待尔等不薄，尔等便是这般对朕的？”
　　众位仙家这时才反应过来，凌霄殿上四海龙王都恭敬地跟在那年轻君主的身后，这、这位该是何等尊敬的存在啊？且这气势汹汹的模样，果真来者不善！
　　虽说如此，不少仙家却是悄悄看起了笑话。他们这位玉皇可不是什么善茬，这么多年他掌天庭，有多少消失的神仙是与他有关，他们不知道，不敢问也不会问，只冷眼在这天庭旁观。
　　“去你他大爷的待我们不薄！”
　　龙君身后，脾气暴躁的西海龙王“呸”了一声，怒道：“你所谓的不薄，就是将我儿卖与西天做个人情，让他堂堂西海三太子做了个和尚的脚力？”
　　四海水族窝囊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
　　“叔父，你且退下。”
　　西海龙王想要狠狠骂这天帝一顿，身前的龙君轻柔开口道：“且容孤与这位玉皇算个旧账。”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四海龙王同时退后一步，各色法宝都亮了出来，与终于反应过来的神官仙将们战在一起。
　　而玉皇不觉之间，他已经被那瞬间近身的龙君单手掐住了脖子，整个人都被凌空举了起来。
　　“你...竟敢...如此待朕！简...简直就是大...大逆不道！”
　　玉皇整个人被笼在一股无边无尽的威压之下，连手指都难以抬起，只能艰难着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他本身的修为在接下天帝之位时就此定格在那时，如今自然不是新生龙君的对手。
　　“大逆不道？”
　　帝冕下的珠串轻微地晃了晃，龙君微微一笑：“不，孤乃是正本清源。”
　　伴随着他这语气并不如何起伏的声音，上了凌霄宝殿的龙族手下丝毫不留情。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已摸清楚谁是对玉皇最忠心的属下，谁又是只管本职不管争斗的划水神官。
　　于是除却那些没有站队也没有动手的无立场神仙，憋屈了几千年的龙族谁也没有放过。铜棒锣鸣，金筒震响，九重仙阙烟尘生，杀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吃瓜落到自己头上的神官们唤出自己的法宝边打边退，天界养尊处优数千年，除却武神以外，其余神官实战能力也不知退化到了何种地步。可等他们终于逃出凌霄宝殿时，却见了到了颇为壮观的场景。
　　殿下一直延伸到南天门的漫长玉白天梯上，堆满了各色天兵神将的尸体，鲜血在台阶上蜿蜒而下，“滴答滴答”地坠落在云层间。破碎的法器和着周围的琉璃柱残片堆积在一起，映照出九重天艳丽宛若鲜血的红霞，当真是无边的糜丽。
　　有些仙家发现，那些死去的天兵，皆是死忠于玉皇的嫡系。
　　白玉台阶之上，长相各异的水族朝他们咧嘴一笑，手中的长兵上还流淌着天兵的血。不得已下，他们只能僵硬着身子一步步倒退回凌霄宝殿。
　　等回到凌霄宝殿上，他们忽然发觉，在一众战作一团的神将水族间，那施施然坐在珊瑚树下喝茶吃果的显圣二郎真君被衬托得格外岁月静好。
　　思索了一番，他们悄悄向显圣真君伸出试探的jiojio，连尾巴都显露出来摇得十分欢快。
　　虽说他们不是阐教的，但他们曾是截教弟子，勉强也算显圣二郎真君的同源师兄弟。尽管是封神之战打生打死上来的，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同僚，显圣真君应当不会介意庇佑他们叭？
　　如此想着，他们把晕倒在地的四大天王拖过去，默默地窝在了显圣真君周围。
　　那最早躲在杨戬身后的话唠星君瑟瑟发抖，将自己淹没在截教毛绒绒中。
　　“咔擦...咔擦擦......”
　　有细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们悄悄看过去，正见那龙君掐着玉皇的脖子，凌空转过了身来。他并未加大掐住对方脖颈的力道，只是玉皇头上那顶象征着天帝地位的帝冕“咔擦”几声滚落在地，上面的珠串“噼里啪啦”落在狼狈的众仙脚边。
　　直到这时，众仙家看到这般情况，便知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善了了。便是当日孙悟空打上天宫，玉皇也没有这般狼狈过。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