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资源有限,他需要谨慎使用这个道具。腹部的剧痛催促荀听抓紧时间疗伤,他看了看“听灵“这个神赐。
“听灵”:听见自然和亡者之声。
不知道有什么用,荀听先试用了一下。登时,他的眼前变得一片黯淡,声音以白色的线条在灰暗的背景中显示出来,雨声落地,是一圈圈沉闷而缓慢的涟漪,他在周边“看见”无数的痛苦的声音成形并波动——这里是行刑场和乱坟岗,亡者之声比活人之声还要热闹。
痛苦的呻吟,愤怒的嚎叫,激动的忏悔。听见自己身边的死尸在骂“该死的,好痛……”
荀听沉下神来,在这之中,他忽地听到了大量金属块摇动撞击的声响。有一个低厚而狡诈的声音说道:“又来钱了,又来钱了。”
伴随着“高兴”声音显现的是荡漾的金色波纹,有更多兴奋的笑声围绕在它的四周,它们在叫:“发财了,发财了。”
这欢快的动静在死人的呻吟中显得尤为突出,荀听有点纳闷。他皱眉,看了一眼乱坟岗深处,强盗的同伙正拖着一具人俑出来。那人俑外表都绑满了黄灿灿的“金币”。这颜色太亮眼了,似乎预示着某种危险。
荀听凝神倾听,发现那些声音正是人俑和正在拖拽它的强盗发出来的。他的呼吸声里带着金属的摇动声,仿佛肺里灌满了钱币。他的手已经和人俑黏连在了一起,整只胳膊都长满了金色的孔洞。
虽然他还在走动,但他已经死了。
荀听瞳孔一缩。
这伙强盗挖掘到的东西不对劲。
他迅速关闭听灵,躲到了行刑架之后,
强盗们见同伴拖拽人俑的动作吃力,赶紧过去帮忙,边跑边叫道:“你把它扛起来!别拖在地上,磨坏了就不好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刚才下去帮忙那小子呢?”
荀听从尸体堆里找翻出了一把长锈的弯刀断刃,藏进了袖口里,趁着强盗离开的这会儿功夫,蹲步潜行到了送葬马车的面前。
马看见自己的主人过来,打了一个哼。荀听伸手摸摸它的脑袋,让它别出声。随后,开始解套在马鞍上的身上的绳索。
没一会儿,强盗们尖叫迭起。
荀听一惊,只见大量金币像群聚的蠕虫一样从人俑中爬出来,那拖拽它的强盗直接被吞没掉。金币又紧接着“吃掉“了矮个儿强盗的一只腿,他崩溃地朝身边同伴大喊“救命”,同伴惊恐万分,来不及思考,手起刀落,把他的腿给砍了下来。
随着断腿化作一滩金钱,那矮个儿强盗像是倒塌的人形塔罗牌,肉体也开始散落成币,金色的血液撒了一地。叮铃的响声连绵不绝,尸体和盗墓贼的马车与工具融进了钱浪中,面前是一场贪婪者所渴望的“荣华富贵”。
那幸存的强盗霎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扭头朝仅剩的马车——也就是荀听这边——狂奔过来。
荀听的套索只解开一半,另一边的绳子藕断丝连,荀听用锈刀用力地砍了几下,无果,他只好直接跨上了马。马疾驰前进,平板车歪斜着被拖走,上面的工具掉落了一路。颠簸加剧了荀听腹部的痛苦,他向后一望,只见如蝗虫群般的“钱币虫潮”正追逐着强盗。一颗“金币”溅到了荀听眼前,他发现这玩意儿压根不是真的钱,它是扁平的,但正反面各长着一只眼珠。
强盗一边朝马车狂奔,一边怒吼着:“停!停下!”
求生欲让强盗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胆量,他向前一扑,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车板尾部,在半拖半跑之中,颠簸地摔上了车板。他拔出腰间的剑,摇摇晃晃地车板上站起身来,对荀听咬牙切齿道:“畜牲!还敢偷老子的马……”
荀听腹诽,这本来就是被你们偷去的马。
正当强盗跌撞着抓向马屁股,试图将驾马的荀听拽下时,荀听滑出袖子中的生锈刀片,迅速地刺向了他的手背。强盗惨叫一声,重心不稳地向后一仰,抓住了马的尾巴。
他这一逮,让马瞬间刹住。它抬起前腿嘶叫着,荀听稳住身形,用力一甩缰绳,驱使它继续前进。
身后的“钱币虫潮”穷追不舍,且与车板尾部仅有一步之遥。被恐惧冲昏头脑的强盗还在一边叫骂,一边抢荀听驾马的位置,这样下去压根拉不开距离。
疾驰片刻,荀听发现前方路有拐弯,于是一咬牙,直接加速,一个急转之后,惯性驱使平板车甩向了路旁的树与岩石。
猛烈的冲击下,那根连接着马与平板车的绳索终于断开,车身震翻,强盗被掀了下来。
随即,叮铃脆响与惨叫一同爆发。金钱虫潮像是饿疯了的野兽,瞬间将强盗淹没啃噬,一具活生生的肉体融化在了钱币中。
而急转让马重心不稳,它在雨打湿的草地上四蹄一滑,摔了个人仰马翻。重摔在地的荀听耳鸣了一阵,大雨冲刷着他的身体,他仿佛能听见自己骨头碎掉的声音。
他艰难地爬起来,紧张之下迸发的肾上腺素让他暂且忘记了疼痛。好在人和马都相安无事,马站起来甩了甩和鬃毛,荀听再次跨上去,用力一甩缰绳。
最终,他逃离了正在“吃人“的钱堆。
脱离险境后,荀听牵绳的手开始发抖。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血迹几乎已经染红了半个衣袍。他努力地平稳呼吸,感叹着原主生命力真是顽强。
疼痛和麻木还是逐渐蔓延了上来,荀听的大脑意识抵挡不住昏厥的侵蚀,慢慢地,他在马背上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荀听的身体慢慢地暖和了起来。
他听到令人安心的篝火声。
腹部传来酥麻的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皮肤,同时伴随着舒服的温流……不过伤口还是很疼。
荀听张开眼睛,看到了一只双头的羊,一个头在舔他腹部的伤口,另一个头正在好奇地打量他的脸。
“……”
荀听闭上眼睛。
或许他应该再睡一会儿。
“你醒了!”身边传来一个十分清朗的声音。
荀听望向声源处。那是个身着贵族服饰的少年,他油绿色的眼睛眨了眨。他有一头金黄的齐耳短发,两鬓的辫子上插着一排花纹鹰羽,整个人像头活泼的小鹿。
荀听支起上身来,发现身上的黑袍已被清理干净,整整齐齐地叠起并放到了他的身边,白色面具压在上面。腹部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那双头羊似乎很喜欢血腥味,不断地舔他绷带上渗出的血迹。
少年摸摸羊头,对荀听说道:“不要担心,刻耳柏洛斯是头很厉害的岩羊,它的唾液能给你疗伤的——不会感染什么细菌。”
荀听暗暗吐槽为什么要给双头羊取一个三头狗的名字。他想说声“谢谢”,才记起自己是个哑巴。他只好朝少年点头,以示感谢。
“你不能说话吗?好可惜……”少年有些遗憾地说,他撑着腮,歪头看向荀听,道,“我想你长得这么漂亮,声音肯定也会很好听。”
“……”
荀听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相貌如何,沉默了一会儿。他不会手语,在想怎么和少年交流。
“麦蒂奥维拉,叫我麦蒂就好,”麦蒂热情地把手伸过去,本意是想握手,荀听看了一会儿他的手,将他的手掌翻开,写道——
“荀。”
“这是你的名字吗?”
荀听点头。
他继续写道:“这里是哪。”
“我们处在南希伯领地东南方,第五区边陲,非常靠近明睛大荒。“麦蒂似乎没有一点戒备心,他对荀听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本来要去哪儿啊。”
“我来这送葬。”
写完之后,荀听手指停着不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唔,你无处可归吗?”
荀听点头。
麦蒂想了想,主动说:“我们要去南希伯联邦主城觐见卡佩斯总统,你要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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