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澜察觉到不妙,空气里凝结出冰刃,他拽在手中,即将要分开两人。
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郑玄海:“载物对接期间不能受到干扰!否则遭到反噬,他会变成……”
夏予澜冷漠的看向他,仿佛视他为死物和空气。
他记得这个人。
一直跟在小崽子身边。
时瑶一瘸一拐的走出,之前体力不支,休息片刻之后已经好上太多了。
时瑶望向郑玄海:“你不是和裴大佬去追无定客栈走廊的那个男人了吗?我一直想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裴大佬没跟你一起过来?”
郑玄海:“……”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事情太令人震惊。
短暂的岔开话题,又被夏予澜给拉了回来:“滚开。”
郑玄海:“不行!”
夏予澜即将动手,夏家人向来冷血,反正除了小崽子的命,他一概不在乎。
看宗昙这个样子,便是要对殷长夏下手。
冰刺已经被夏予澜捏在手中,在下手前的一秒,曹登咬咬牙也从暗处走了出来:“你直接告诉他吧,载物反噬就会变成游戏内核。”
此言一出,惹得时瑶脸色大变。
游戏内核是什么东西,她还会不清楚吗?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只剩下一片混乱。
时瑶只能牙牙学语一般的重复:“载物反噬……会、会成为游戏内核?”
这个消息宛如一颗重磅炸弹。
成为A级玩家,必须要获取三个游戏内核。
而游戏内核竟然不是游戏意识之类的东西,而是玩家被载物反噬过后再产生的。
曹登:“而且这个游戏,已经有一个正在成为内核的玩家了。”
除却观察殷长夏的任务之外,这才是他进入这里的主要原因。
既然都被捅出来了,郑玄海也不想再瞒着。
郑玄海:“总之……别去打扰!”
更深入的情报,他不敢再讨论,殷长夏现在是关键时期,倘若知道正在成为游戏内核的玩家是谁,一定会被分散注意力。
夏予澜冷着脸,气氛一度凝固。
“好,我等。”
红线的编织趋向完整,化茧很快就要形成。殷长夏微微失神,仿佛进入到对方的精神世界,再度触碰到了那座记忆之城。
眼前好似出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殷长夏知道前方有什么,奋力往前一推——
“你这又是何苦,千方百计离开夏家,离开这个牢笼,却又自己主动回来了。”
“家主……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已经得了痨病,遭到了报应,活不了太久。”
女人朝着他招手,“宗昙,快过来!”
殷长夏知道自己是在借由宗昙的视角去看一切过往,原本这具身体也不是他的。
这是……对接过程中吗?
可当殷长夏走过去的时候,每每踏过去的一步,都让他的心更加死寂。
这种感情绝不是他的,而是由宗昙那边带来的。
女人似哭似笑的看着夏家家主,在泥泞之中跪着朝他靠近:“我到头来,还是逃不开批命,我所生出的孩子,果然是……”
“这一次,你是想回到夏家?”
“如果不在夏家大宅,重新受到凶棺庇护,宗昙一年会疯一半的时间。我已经照顾不了他……”
女人五体投地,不断在大雨里喊,“求您成全、求您成全、求您成全!”
“你在害怕他?害怕你自己的儿子?”
“何必呢?当初收养了你,锦衣玉食的供着你,也告诉过你生下镇棺人是你的命。你不那么刚烈,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反抗之后毫无所得,不惜把自己弄成这样,却还是兜兜转转回到这个地方。”
“你还用了我早年为他取下的名字吧?昙?”
女人蓬头垢面,手指里充满了泥垢,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
夏家收养她,教导她,对她无不妥帖。
她也曾把夏家当做自己的家,可到头来却发现,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而后会生出夏家期盼已久的镇棺人。不管父亲是谁,只要不是夏家人。
所有温情全部破裂。
她不愿做一只金丝雀,当初宁可折断翅膀,和夏家反目也要离开这个地方。她也曾不信命,可真当宗昙出生之后,她才明白了何为绝望。
她的孩子八字特别,还身带疯病。
起初的几年,她以为自己能靠爱就能解决一切,而渐渐的她便认清了现实。
女人堆积出笑容:“昙花一现的昙,他生来就合该成为镇棺人的。”
殷长夏:“……”
这就是宗昙说的……逃不开命吗?
大雨哗哗而落,溅在泥泞之上,眼前的一切全是黑白二色。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和绝望。
“那就回来吧,至少回来之后,他不会大半时间都在发疯。”
“每月一日而已,不是好上太多了?”
女人叩头大喊:“谢家主。”
“不过……”
他的话锋一转,“你要记住,这是你亲手把他交给夏家的。”
等那些人散去,女人还跪在泥泞当中,她看向了宗昙,突然哆嗦了起来:“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
殷长夏:“……”
女人:“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他好?
她是恐惧着宗昙发疯的样子吧。
他们在大雨之中,身上被石子一般的大雨砸得疼痛。
女人忽而咳出了一口血,唇瓣干涸得毫无血色,她奄奄一息,却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要成为你的母亲?”
“夏家的确给了我庇护,带我从泥泞里挣脱了出来,他们收养了我,给我锦衣玉食,悉心教导。我原以为……我才是受眷顾的人。”
“可他们的目的,原来是你!”
殷长夏听到自己喊出那个名字:“阿娘……”
女人赤红着眼,痨病令她虚弱不堪,她咳出了一口血,落入到了泥泞当中。她将手放到了宗昙的肩膀上,用力的掐着他,赤红着眼说:“留在夏家吧。”
她而后陆陆续续说了许多的话——
一时在说自己是累了,累得再也爬不起来,宁愿躺在冰冷的土里。
一时又说她不能带着他一起去死,因为他是恶鬼,她要留他在世间作恶。
而她留下的最后一句,便是从喉咙深处,颤巍巍的发出:“对不起,我你要一个人了。自此之后……没人能够陪你。不要去奢望热闹,不要去奢望有人会爱你,如果你想要一个人,那就用最简单的输赢解决。”
输赢……
殷长夏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读懂了宗昙的某部分行为,以及往日来宗昙对他表现出的强烈胜负欲。
宗昙曾经说过,他不喜欢热闹,因为热闹之后总会散场。
不奢望,就不期待,所有一切全靠输赢去争、去抢。
女人的身体倒在了地上,在泥地里开出了血之花。
宗昙没有过多的情绪,亦没有过多的触动,仿佛眼前死亡的,只是一个外人,而非他的母亲一样。
一把伞打在了他的头上。
是刚才夏家的家主回来了。
“为什么?”
殷长夏发现自己寄宿的这具身体,发出了极低的声音。
“你天生就多了一缕魂,那是你疯病的元凶。除了有凶棺庇护的夏家,你哪里都不能去,要不然又会变为一个只知道发疯咬人的疯子。”
“如果没有夏家,你这辈子都会处于半疯半醒的样子。”
“你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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