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混沌和黑暗,就如同此刻的江听云。
江听云缓缓抬头,用那只他从别人手里夺来的眼瞳,同殷长夏互相凝视着。
“如果我不这样做,我连看你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夏夏。”
“别人不替我做,我就自己来做,这有什么错吗?”
殷长夏:“……”
第五口凶棺进入游戏,不光是帮着殷长夏吊打了哀鬼,却也激发得江听云开始使用全力。
真是一把双刃剑。
江听云:“我并不像宗昙那么幸运。”
他做出了选择,也不过多留恋。
殷长夏内心生出几分悲凉,那或许是对江听云的可怜,却又很快被残忍的现状所压了过去。
觉得敌人可怜,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江听云无奈,猜中了殷长夏的想法。
但也正因为殷长夏的柔软,江听云才愿意在对立之下,还同他这样对话。
“我和裴铮,你和宗昙,你当真毫无察觉?”
“每月一次的发傻,便是因为我少了一缕魂。”
“我少的,在裴铮身上。”
“而宗昙多的,五百年都没人能接纳得下,他就算知道办法,也不屑那么做。”
“但你能。”
殷长夏满脸惊诧:“我?可我并不少……”
“养灵体质。”江听云打断了他的话,“宗昙把鬼种给你了,对吗?”
宗昙给出的可不光光是鬼种,而是为他献上了一缕魂。
哪怕这是多余出来的,折磨得宗昙发疯的,是他悲惨命运来源的……
那也是宗昙的命。
养灵体质和鬼王,便通过这样奇妙的东西,紧紧绑到了一起。
“鬼种……”
殷长夏彻底镇在原地,脑子里乱得出奇。
他将手放在了胸口处,感受着还不完全契合的鬼种。
难怪宗昙在上个游戏的时候,会抗拒拿出鬼种。
这已经不光是把命交出来这么简单的事了。
尊严、骄傲、命脉、主导权……
所有的一切。
殷长夏眼眶有些湿热,心脏像是泡在了温水当中,渐渐生出了几分酸胀。
他突然很想立即见到宗昙,想要确认他平安无事。
当时那样紧张的情形,宗昙还是选择了他。
选择用鬼种压下狂气。
江听云:“要不是这样,他元气大伤,怎么会那么久都无法压制第二只怨狐眼?”
殷长夏眼眶通红,声音里还有颤音:“你现在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是想我去选宗昙?”
是啊。
早就有端倪了。
只是对赌协议的事,纪今棠的事,都让他没有深入的想下去。
宗昙给予鬼种这一含义,如今才通过第三人的口中,向殷长夏呈现了出来。
江听云沉默良久:“或许吧。”
他和宗昙有着相同的命运。
然而宗昙有殷长夏,他有什么呢?
他比宗昙更不愿意看到殷长夏去选择别人。
但他想赢,想要达成目的,又无比期待着殷长夏选择别人。
就是这样自残般的恶趣味。
殷长夏陷入了两难,手心里全是冷汗,指节也被他捏得发白。
唐启泽悄声提醒:“你看后面。”
殷长夏转过头去,发现棺材没有了新的动静,第五口凶棺里的那具骨架,仿佛卡壳一般,没再继续往前。
“宗昙?”
棺材里依旧没有动静。
难道是魂珠不够吗?
殷长夏内心溢满了焦虑,不知里面状况如何,偏偏还无法走进被紫鬼蝶封住的高台。
在这宛如暴风雨爆发前的空隙时间里,哀鬼悄然间瞥向了江听云。
他没有一日像今天这么害怕。
江听云三言两语,就让殷长夏陷入了两难。自己和他比,所有的算计都是小巫见大巫。
万一江听云把矛头对准他,自己岂不是一步地狱?
江听云仿佛看穿了他:“如果我要背叛,现在你还有全尸吗?”
哀鬼:“……”
江听云的笑容变冷,空洞的眼瞳像是旋涡:“所以你下次再敢对我出手……”
哀鬼感受到了威胁,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眼前这人看着无害,却像是生了雾气的山水,令人捉摸不透。
江听云:“棋子就要有棋子的样子。”
哀鬼沉默不语,内心积攒了万般的愤怒。
他和李蛹一样,想要做高高在上的执棋者,不愿被人当成棋子。
没想到越是关键的时刻,越是把自己推向了卑微的棋子身份。
哀鬼:“……是。”
先活命。
逃出这个束缚他再生的地方,再杀了这个小子,一泄心头之恨。
江听云催促道:“还不做选择吗?夏夏。”
殷长夏紧咬牙关,背部肌肉紧绷到麻木,仍迟迟没有回话。
江听云:“你真的认为,你能拖延这几分钟的时间?”
殷长夏:“……”
江听云:“不如在这期间,我向你讲一讲第五口凶棺的事?”
殷长夏还站在高台的阶梯处,他尝试着进入高台的范围内,可紫鬼蝶形成的卷风刮得更大。
以防万一,殷长夏撕下衣料,缓缓抵向了高台。
然而在那瞬间,他的衣料便被利器切断,卷入了紫色蝴蝶中,化作了白色碎片。
如果是人走进去,就会被完全绞成肉块。
偏偏第五口凶棺的出现,让江听云动了真格,蛛网越织越密,快要让整个游戏内核沦陷。
江听云缓缓讲述着:“第五口凶棺的厉鬼名叫洛璃。”
小蜘蛛堆积得更近,那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好似在为江听云的话,配上了惊悚的背景音。
“洛璃应当是最初的凶棺,之所以现在排在第五,乃是在她死之后,还有人为她吊着命。”
“这听起来很荒谬对吗?”
“用凶棺的办法化为鬼将,是洛璃生前就想出来的办法。但找不出供奉人,凶棺就不会成功。她当时选定的对象,却背叛了她。”
“谁?”殷长夏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事你可以问问樊野,他和洛璃互相认识。”
“不过问不问都一样,不愿承担痛苦,背叛不是理所应当吗?”
江听云话音微顿,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令围困在高台周围的蜘蛛,做出最后的总攻。
殷长夏连忙拉着唐启泽向高台退后一步,被逼着使用了鬼火。
待杀死那一部分蜘蛛过后,殷长夏才发现整个阶梯都被它们所啃食,下方已无退路,而上方又被第五口凶棺里飞出的紫鬼蝶占领。
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然而在这样激烈的交战之中,江听云还在叙述着——
“她亲自选出的供奉人,并不想让她成为最初的凶棺。便用了特殊办法以她的身体进行养尸,让她吊着一口气却迟迟不能死去,让她一点点感受着自己身体腐烂生蛆。”
江听云的声音变得更空洞,回荡在游戏内核当中,像是一摊随时会化开的雾。
“背叛、绝望、痛苦,这样的感情交织着。”
“可怕的是自己冰冷的躺在棺材里,意识还在,然后千疮百孔……”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希望的,便是有人能给自己一个了断。”
“但没有……都没有。到最后,一个人也没能来。”
江听云仿佛说的人不是洛璃,而是他自己,将众人一下子带入了那种痛苦当中。
那些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浮现。
“哪怕是有一个人杀了它,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她原本只是想成为鬼将,到最后却弄巧成拙的变成了半鬼王。”
“但这也不能怪那些人,他们只是害怕,不想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深知这一点,自己的鬼核也是由怨恨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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