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夏:“看到这些鬼物了吗?养灵体质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我再弱一些,就该被鬼物养起来,先挖去双眼,再砍断手脚,反正只要我活着就好了,它们只想成为鬼王,管我做什么?”
狼群里的兔子。
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都在紧盯着殷长夏,随时要把他拆吞入肚。
陆子珩表情越来越难看:“不会的。”
“这只手……”
殷长夏瞥向了它,“我的右手,早就在报名场游戏的时候,就已经被某只鬼将级别的鬼物吃掉了。现在你还能看到完好的形状,是因为这是宗昙的骨头。”
他终于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毫无保留的说出了口。
但这番话,却比他任何的攻击,还要来得凛厉。
像是能够撕裂人心。
陆子珩眼瞳紧缩,感受到了比之前更加强烈的痛感。哪怕是殷长夏说出不再把他当成家人的话,陆子珩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情绪。
原本在做这些事情之前,陆子珩便已经下定决心。
就算被敌视也无所谓,他不在乎这些。
但殷长夏的右手,超乎他的预料之外。
陆子珩的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右手上面,目光像是承担了如巨山般的重量,粘在了那一处,迟迟没有挪开。
那森森的白骨,已经化为了最最厉害的武器。
但那竟然不是殷长夏自己的手,而是宗昙的手?
无数的想法在脑子里剧烈的撞击了起来,令陆子珩的呼吸节奏也开始乱了。
“我……”
陆子珩轻声发出了这一个字眼,便再也没有开口。
雨丝粘稠如雾,从他的面颊滴落下去。
陆子珩的身体已经完全打湿,仿佛要彻底碎在雨雾当中。
殷长夏:“你刚才说‘不会的’?什么不会的?我不会受伤吗?不会失去我的右手吗?可这是我已经经历的事实。”
陆子珩的喉咙发干,呼吸间满是刺鼻的湿气。
手腕快要分离的疼痛没有让他变脸,反倒是殷长夏的几句话,让他变得不正常。
殷长夏:“你费尽辛苦对付的宗昙,却比你更多的保护过我。宗昙的骨头在往后的游戏里,暂时封住了我的养灵体质,让我能够随自己的心意开启或是封印。”
殷长夏一字一句的反驳道:“我每一场游戏,都是在拿自己的命当诱饵。你保护了我什么?你不过是在享受着有一个羁绊的快感。”
养灵体质放在大部分人的身上,都会变成被厉鬼分尸的食物。
殷长夏却每一次,都拿这东西当成了助力和诱饵。
这需要极大的魄力。
他在挣扎着活。
“你把我当成你和人世间的最后羁绊,好确定自己还保留着人类的模样。陆子珩,你就那样迫不及待,想要确定自己不是怪物?”
这一句话,彻底刺痛了陆子珩。
如重锤、如蚁嗜,如野兽撕咬,如蟒蛇紧缠。
殷长夏说出了他自己都不曾深想的事,如此赤裸裸的,血淋淋的,把那些感情剖析出来。
陆子珩脸色变了又变:“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放你去一区。”
殷长夏嗤笑了一声,微微仰着头:“你觉得,我会需要你的允许?”
厉鬼们仍在骚动,若非还受到熊天意的载物控制,怕是要直接扑向殷长夏。
虽说眼前是危机,而从殷长夏身后浩浩荡荡而来的鬼物们,何尝不是新的危机?
它们即将要接近他。
在这样高危的环境下,死亡比活着容易。
殷长夏却展露着自己淤青的伤口,不想隐藏自己拼尽全力的痕迹。
他想,他终于能对当初,消沉、随波逐流、放纵的自己,告知一句——
你会被未来所拯救。
“宗昙,陪我活下去!”
“不要放弃身体,不要放弃坚持了这么久的东西!”
他从来都在考虑宗昙的安危,为了他宁可损失掉身体,永远在权衡着利弊。
但宗昙让他看到了,冲破牢笼时的义无反顾。
他也想要自私一回,想要畅快的呼吸。
殷长夏大喊的同时,那颗白茧生出了裂纹,从里面泄出了一团蓝色火焰。
分明声量并非极强,可每一个字都如此震耳欲聋。
陆子珩表情微变:“苏摩。”
黑色的身影猛地冲了过去,苏摩想要加固外围的封印。
这也是他第一次展露自己的能力。
那张原本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也变成了一具白骨的样子,在他的脖颈处,还套着一只刻满了不祥纹路的脖环。
脖环开始变大,黑色的外壳就此脱落,露出了原本的金色。
脖环已经脱离苏摩的身体,他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脖环自然在他的手心转动了起来。
苏摩:“去!”
脖环飞快落在了白茧附近,死死箍着白茧,就像是在为蛛丝加固。
陆子珩:“……原来是这样。”
红鱼的移情,使得苏摩甘愿冒风险去对付鬼王。
大约没有这么做的话,苏摩对付的该是自己。
“你可真够卑鄙!”
殷长夏冷了脸,弯腰捡起了一把武器,这是之前玩家和玩家争斗时,所留下的东西。
武器还在,尸体已经被光柱所吞噬了。
殷长夏朝着陆子珩刺去,不再有任何的留情。
殷长夏的气势骇人,S级道具再度覆面,黑雾聚拢于他的身上。被养灵体质吸引而来的鬼物们,再度为他增加了时长。
但这一次,是试图去支配陆子珩。
不光是反抗就行了,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一点,他要陆子珩为他所控制!
陆子珩表情龟裂,差一点尝到了恐惧支配。
倘若不是他感知不到这些,恐怕也会臣服于S级道具之下。
陆子珩躲避了起来,想要避开和殷长夏的接触。
他的心神已乱,念着方才殷长夏所说的事。
养灵体质,这就是那两人不惜动了镇棺人的念头,也要为殷长夏掩盖的东西吗?
陆子珩心里的某处再度刺痛,他过去五年,也没有今天感知到的感情多。
——纵然那种感情名为痛苦。
陆子珩终于明白过来了,不是什么浅薄的维系夏家福祉,扭转殷长夏的倒霉体质,而是要保住殷长夏的命。
如果真是那样,没有在报名场遇上宗昙,阴差阳错的得到了他的骨头。
那殷长夏的命运,未免也太过凄惨了一些。
不能再想了!
殷长夏的武器已经擦到了陆子珩的面颊,陆子珩明知道自己不能想这些,却无法控制住自己。
的确……随着年岁的增长,养灵体质便会暴露出来,在年幼时表现出来的,便是时常有脏东西追着殷长夏跑。
可即便是明白了理由的沉重,陆子珩依旧敏锐的嗅到了其中一点……
二选一。
他被抛弃了。
“他们后悔了!”
殷长夏的一次次的砍了过去,却无法刺穿载物的保护,直到匕首的刀刃都变了形。
可殷长夏如此敏锐的察觉到了陆子珩的内心,“早在你离家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后悔了。”
如果真的是抛弃,选择的是他,那他又怎么会始终那么倒霉?
就连在深渊博物馆的时候,唐启泽都时常吐槽他幸运E。
是在那个游戏后,殷长夏承诺凶棺成为供养人,他的运气才从幸运E,被扭转到了幸运S。
“爸妈曾经尝试供养凶棺,却不是游戏玩家,无从补充阳寿,所以才会在那个年纪就死了!”
“他们短命,不得好死,以此换来了平稳的十年。”
“就这样,你还觉得是他们抛弃了你吗?”
“一直抛弃一切的人,是你自己,陆子珩!”
也许现在不会有任何的攻击,有殷长夏这几句话的威力。
真相的揭露往往鲜血淋漓。
养灵体质、右手、那两人的后悔,一刀又一刀,割在了陆子珩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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