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殷长夏正和江听云遥遥相对,短短十来步的距离,遥远得好似天涯。
他们不再同框。
以前相处时的悲喜,全在此刻化为漫长的寂静。
江听云的身体好似被一半光明和一半黑暗所撕裂,声音轻柔得好像袅袅白雾:“夏夏,一段时间不见了。”
李蛹带着几分自嘲的说:“竟然现在才来,不是你说争取五脏铁盒吗?”
江听云:“总得准备准备,一号车厢的虫子,这么久都没找到。”
他好似在聊家常一样,声音也极轻。
而他却称呼他人为虫子。
这样的江听云,殷长夏不曾见到过。
李蛹:“那只虫子,恐怕是成为燃料的郑玄海?”
殷长夏目露震惊,根本不曾听过这种事。
郑玄海去了三号车厢,怎么会成为燃料?
第五号车厢的人,才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燃料啊!
“很意外?”
李蛹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谁让他非要追究个所以然,得知往生列车火灾的事情,才冒险进入了一号车厢。郑玄海的潜力不错,之前一直困于心魔,才没有往上爬。他是因为遇上了你,才会改变通关模式。啊对了……还有一个唐启泽,也差点死了?”
殷长夏呼吸急促,手也被死死捏紧。
旁人他可以不在意,他这是他认定的同伴。
郑玄海生死未卜,很有可能已经出事,难道真如李蛹所说,这些人不遇上他就好了?
四周越来越冷,原本被扩大的空间,也像是在挤压他一样。
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启泽:“我可不这么认为。”
他的声音清亮,从另一侧直击而来。
“能认识殷长夏,在这种互相算计、捧高踩低、充满了泥泞的世界里,他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活法,让我们知道不必肮脏的活着。”
“他没有救赎我们,他只是一味向前,能够让我们在路上看到星火,这已经是莫大的鼓励!”
唐启泽将目光对准了殷长夏:“别听他的,殷长夏!”
方才吃下些魂珠的夏予澜,也从困倦中苏醒,很想传递给殷长夏——
或许旁人不明白,身为镇棺人的他怎会不明白?
凶棺里的厉鬼,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
他给江听云做了坟;
他在供奉断掉五百年后,再度拜祭了他们;
他独自承担了七口凶棺,并且一个个的将他们从牢笼中释放。
进入凶棺的人,没有一个想过会出来。
但现在无期徒刑变成了有期徒刑。
如果再没有供奉者,也没有新的镇棺人,他们所面临的命运,将会是彻彻底底的疯化,变得毫无理智,只知吃人害人的厉鬼。
如果他们不是半鬼王,不为天之骄子就好了。
这样也会安心接受自己变成那样。
但骄傲,令他们不甘。
这份喜欢夏予澜感知太深,哪怕是樊野这样的人,对喊殷长夏‘爸爸’也只是骂骂咧咧,并未做出过激的举动。
早在他们出棺之前,他们就看着殷长夏了啊。
夏家这烂摊子,终是被这瘦弱的肩膀所撑了起来。
殷长夏听到了唐启泽的话,又因凶宅之主的原因,感受到了凶棺的强烈波动。
他的心已经平静。
第五口凶棺也受到了惊动,原本迟迟没有新的动静的它,像是终于从漫长的沉睡中惊醒过来。
那种被窥觊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
殷长夏却没有再像往日那样排斥,也许是受到了之前魂珠喂养樊野的影响。
殷长夏将注意力转向了这边:“后不后悔,只有郑玄海可以下判断。遇上我的人是他们,而不是你!”
李蛹神色冰冷。
明明他这样屠杀他人,碾压他人,遵从本能的去欺诈和算计,才能站在巅峰之上。
他会让殷长夏知道,不脱离于那些累赘,永远无法爬到A级。
李蛹:“遇上你的如果是我,你应该比现在更强大。”
唐启泽:“……”
他怎么听这话里,还有惋惜和不甘?
这两人若真能在新人时期相遇……
唐启泽打了个寒颤,示意自己不要深想下去。
李蛹是敌人,永远是敌人!
江听云抚摸着右眼,随后又轻轻放下了手。
既然已经向前,他也不再回头。
他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
凶棺必须被毁。
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这种东西一开始便不存在的好,也不会生出这样强烈的痛楚。
江听云突然间看向了宗昙,他从来到第二号车厢,便一直在观察着宗昙,这里面最让他担心的莫过于宗昙。
“第二只怨狐眼,你可吞不下去,手臂上的蜘蛛纹突然生效很难受吧?”
宗昙冷眼扫视着他,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态。
一半是装,一半是真。
原打算是引诱出对方,但中途的时候,之前被偷袭时所留下的蜘蛛纹,却发挥出了功效。
如果不是鬼种在源源不断的提供力量,鬼王的进化已经开始,他所有的实力都会被封住。
幸运的是,江听云不知道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江听云怕是死都不会想到,他会背弃本能,没有选择身体而是成为鬼王。
李蛹制作身体,便是江听云为他设下的诱饵。
现在诱饵没用了。
殷长夏担忧的看向了宗昙,内心升起了几分不安。
[狂气值49%……]
终于变回去了!
殷长夏等待这一刻良久,他站起身立即行动,不顾一切的戴上了怒面,配合着鬼骨能增强他的实力。
江听云手里的绞丝织就出一大片蜘蛛网,阻隔了殷长夏前进之路,将他和宗昙两人分离。
江听云看向殷长夏,笑得十分温柔纯粹,不带任何恶意:“夏夏,你过来可就麻烦了。”
然而他做的举动,全都包含了恶意。
他一步步的紧逼,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在蝉人的配合之下,几具玩家尸体已经被拖拽至前方,丢到了一号车厢里。
往生列车阴气顿生,所有人都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让经历过上个游戏的人,不由想起了他们在怪谈一看到的阴穴。
众人牙关打颤,惊鸿一瞥间看清了一号车厢。
它已经完全变成了肉壁,无数尸身成了被消化到一半的肉块,血腥味儿充盈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太吓人了。
而最后几具尸体被拖拽进去之后,那些尸身反倒消失,一号车厢已经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景象不过是他们的错觉。
可那里面的每一寸,都是被血和肉浇灌喂养而成。
众人面色苍白,五脏六腑都被恐惧侵蚀得疼痛。
江听云似乎并不打算恋战,只将目光对准了五脏铁盒,展露着自己的野心。饶是他已经拿到了怨狐眼,可看人的目光却变得更加空洞。
他之前分明有了一些神采。
殷长夏:“你真的不打算收手?”
江听云脸上生出了困扰和为难的表情:“夏夏,对不起。”
他总是这样说着对不起,实际上却做着伤害他人的事情。
但这都源自于夏家。
殷长夏不知该心疼,还是该愤怒。
唯有一点是肯定的……
他得暴打他一顿!
对话戛然而止,李蛹命令着蝉人,率先进行了攻击。
殷长夏手中的匕首燃烧着鬼火,所到之处根本不给他任何繁殖的机会,很快焦味便传了过来。
原来蝉人的血肉当中,包裹着无数的鬼蝉。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鼓起来的并非是血肉,而是一只只的鬼蝉。
殷长夏顿生恶寒,势必要毁了这东西。
当他的手朝着蝉人穿刺而过时,他却毫不在意疼痛,反倒将他揽入怀中似的。
殷长夏:“……”
时瑶:“夏哥,不能让那些蝉接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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