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园的男孩子在七岁前比女孩子惨,除了基础修行,他们不会教这些男孩任何常识,因为如果他们没有被挑选走,留下来的人以后做父体,若是知道了礼义廉耻,就不会乖乖听话了。
而女孩子,因为要让她们以后做鼎炉,便要教她们识字,好日后做主人的解语花,红袖添香,就像凡人的花魁一样,特殊的鼎炉才能卖得高价钱。
他们不会苛待这些女孩,确保万一有哪个日后一步登天了,也不会回来报复长生园。
虽然他们相信,没有人有本事能与长生园为敌。
那个小怪物生得很好看,他顶替的死胎是个女孩。
孩子在母体中的时候长生园的医修就会知道性别,于是,小怪物七岁前一直被这些女人扮成了女孩。
只有男孩子才会被仔细检查身体,因为他们存在这里唯一的价值就是根骨,在这里,根骨不佳的男孩子甚至连活着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修真界里根骨不好的人也没有修行的机会一样。
小怪物以女孩的身份学到了很多这里的男孩子不会学的东西。
但一切在七岁那年被发现了。
这些女人极力不想让他生病,以防被人发现,长生园的人虽然一般不会在意鼎炉的身体,但他们会挑选未来作为母体的女孩,把她们和鼎炉们分开教养。
小怪物生得越来越好看,便被一个高层负责人发现了,只要注意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他真实的性别。
“居然是男孩?”
接着,他们就发现,小怪物的根骨居然出奇得好。
好到,他们不会让他被人挑走,打算留下他做下一代的父体。
“他不能留下来!”
疯癫的女人跑出来,哈哈大笑:“他做不成的。”
负责人冷静地问:“为什么?”
女人几乎笑岔了气:“因为,他是个怪物啊。”
她解开了术法,这是她做贵公子的鼎炉时候,从那大宗门学到的独门绝学,这里只有她能解开。
狂风吹过。
所有人看着眼前的不哭不笑的小怪物,满头雪色的头发,那脸上冰雪色的肌肤却比头发还要白,翡冷色的眼眸清泠泠地望着他们。
他明明穿着女孩子们的粉裙子,却叫人仿佛在他背后看见了扭曲的深渊魔域。
那双头三臂的死胎,仿佛某种遮天蔽日的怪物,蛰伏在他身后的阴翳死气里。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他们第一时间甚至想杀了他。
人见到怪物,可不就是一杀了之。
负责人的手指落在那小怪物的纤细的脖颈上,目光对上那翡冷色清透的眼眸,从来杀人如麻的人,也会心下一颤,下不了手。
负责人缓缓蹲下,与他视线齐平:“你是什么?”
小怪物看着他说:“冶昙。”
长生园的男孩子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但女孩子有,小怪物是被当成女孩子养的,他当然也有。
负责人捂着他的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他没有杀他,他也不打算让这样一个明显血脉有问题的孩子留作父体,污染长生园的货物。
他收养了冶昙。
负责人是个心肠冷酷的人,但他对冶昙很好,会对他笑,让冶昙叫他义父。
冶昙却不哭不笑,也不喜欢说话,更不会回应他。
除了叫他自己的名字,他好像傻子一样,什么都不会说,自然也不会叫男人义父。
但男人并不介意,或许如果冶昙不是个傻子,他都不敢收养他。
冶昙喜欢看书学习,男人就给他书。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冶昙拿着书在自行修行。
男人勃然大怒,冶昙静静地看着他,在他怒火阴鸷的眼眸里看到了恐惧。
男人怕他。
男人蹲下来,勉强按捺了阴狠的神情,生硬的温和:“你想看什么书都可以,想学什么都行,义父都答应你,除了修行。”
冶昙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你怕我将来变强,杀死你吗?”
男人颤了一下,眼神在惊怒之间变幻,最终在那双清澈湛凉的眼眸里平复:“对,我怕。你也应该怕,不然,你就活不成了。”
恶人也知道自己是恶的,也知道,自己不配拥有美好。
男人没有等来冶昙长大可能的复仇。
冶昙八岁那一年第一次逃跑,他头也不回跑出了长生园。
他太小了,不知道世界有多大,长生园只是个很小的地方,外面还有长生村,还有山,重重叠叠的山。
他很快就被人抓回来了。
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迎面而来冲天的大火。
第94章 你为什么这么坏?
火光里走出来一个少年,这少年一剑砍了抓冶昙回来的这些人的脑袋。
曾经被挑选带走的男孩回来了。
和那个回来的女孩一样,他也带给了冶昙一个真相:被挑选带走的女孩,是被买去做鼎炉。根骨绝佳的男孩,被买去了,是做了替道人。
“什么是替道人?”
“替道人就是,身上被种了禁制,没日没夜的修行,人生除了修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最后,无上修为都是主人的。主人只需要在成熟的时候,发动禁制,或吸干他的修为,或挖了他的金丹,或直接夺舍他,就可以轻而易举拥有他的修为。”
冶昙:“你是替道人?”
“我是。”
冶昙:“你没有被夺走修为?”
“没有,在他夺取之前,我先杀了他。”
这带着满腔怒火回来复仇的少年,杀了长生园所有人,包括作为负责人的男人。
杀了,长生园里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恶人,还有……受害人。
无论是被圈禁的母体,还是无知无觉野兽一样的父体;
是被当成鼎炉教养的小女孩,还是被当成替道人培养的小男孩。
全都死了,连同恶人的尸体一起,被一把火烧了。
冶昙看着满身是血,浴火修罗一样的少年:“为什么?”
少年阴鸷地笑,眉梢眼角每一寸都写满了厌恶:“因为恶心。”
冶昙眨了下眼:“恶心?”
少年掐着冶昙的脸,恶狠狠地凑近他:“他们还算是人吗?人是这样的吗?不过是一群怪物生出来的另一群怪物。”
冶昙:“她们是人。”
少年露出雪白的牙,笑得像择人而噬的野兽,凶狠地说:“你也一样的恶心。”
他的眼神在冶昙的身上,自下往上缓缓扫视了一眼,眼里阴郁黑暗无光:“没有人长得像你一样。”
“父母,兄妹。”他在冶昙的耳边说,“你猜,要生出你这样的怪物,生你的男人和女人是什么关系?”
他笑着,等着眼前的小怪物崩溃。
冶昙却依旧安静,只是,火光映照下安静的脸上,第一次有泪水流下,像雨季涨水,北方荒原漫溢而来的水泽。
那双翡冷色的眼睛,就像是荒原之上渐生的水泽,没有生机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
少年慢慢不笑了,阴郁晦暗的面容,没有表情。
他掐着冶昙的脖子,轻轻地说:“怪物怎么会哭?哭什么我还没杀你呢……”
“她们是人。她们保护我。”
少年仍旧面无表情:“她们保护你,又没有保护我。”
冶昙望着火光:“她们是人。”
“闭嘴。”
“她们是人。”
“吵得我耳朵疼。”
“她们是人,她们是人……”
被掐着脖子窒息的时候,冶昙也在重复着这四个字。
少年没能杀了他。
因为少年的仇家来了。
那么多和长生园做过生意的人,买了鼎炉的,买了替道人的,他们怎么会允许有替道人逃出来,找长生园复仇?
因为,若是复仇长生园成功了,下一步岂不是就要找到他们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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