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却翻乌龟似的将他翻了个身,拿起草药重新涂抹在他的断肢截面和脸上。
是涂药啊,这样刻骨的疼,原来他没死。
柴延强忍泪意,张开失血过多寡白的唇:“我会报答你。”
林笑却静静摇了摇头,涂完药留下一些食物就去到浅水湾,照看重伤未醒的殷。
寂曾说殷再来就杀了殷,可最后也是他捡回了殷。
林笑却不忍寂再失去一个族人,一直细致地照看着殷。
寂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想必是游到了更远的地方,找寻重伤未死的鲛。即使林笑却知道这搜寻大抵是徒劳无功,也从不曾劝过寂一句,只是告诉他别忘了进食,饿了是游不远的。
寂点头,却不说话。他一下子失去了开口的力气,除了搜寻,他已经无力处理其他事了。
只是强撑着游远,搜寻。
柴延在林笑却走后,死里逃生的眼泪才涌了出来,他攥住这几颗果子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落泪,他失去了右臂很大概率做不成将军了,但他捡回一条命还可以去做一个农夫。
左手杀不了敌锄头还是能扛动的。
该死的皇帝,早死早超生,死了那么多士兵,世子不知死活,就为了该死的皇帝不肯死。
若有机会,杀了帝王遗臭万年。
也好过籍籍无名死在这大海里。
忠。
忠?
谁对这些死去的士兵忠,谁对士兵的家人忠?
帝王的命,换不回他的一条手臂。
他可以为了国粉身碎骨,但不是为了帝王的私欲葬送性命。
柴延攥住果核,一手的汁水,尖锐的疼痛绵延缠绵,他忍住怒号保留力气,他得恢复,留足精力留够时间活下去。
他站起来,望向大海,他得回去,回到陆地上。
林笑却走出浅水湾,往小岛深处走,路过柴延。
柴延惨白着脸问:“我能做些什么。”
林笑却扭过头望他,狠绝的眼,发颤的手。林笑却道:“留在原地。”
柴延猛地攥住林笑却的手,声音嘶哑:“你要去哪?”
林笑却低眸看他的手,果汁润湿了林笑却:“放开。”
柴延说:“我有很多的金银。”可随即他望见这沙滩上散落的珠宝,随手可及。
柴延抬眸:“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告诉我,这是哪?”
林笑却的目光从手移向眼眸,一股无形的力推倒了柴延,叫他砸到了沙滩上。
柴延错愕,他并未看见任何武器,只有风拂过。
他仰望着面前人,面前人神情平静:“呆在原地,不要自找麻烦。”
柴延撑着手坐了起来,他看着林笑却往小岛深处走去。
他有心跟上,但血液又开始渗出,柴延闭上眼,砸在地上陷入了昏睡。
寂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这一次什么都没找到,寂倒在沙滩前,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林笑却将他抱了起来,一串串的鲛珠泪落在地上,寂终于哭了出来。
最煎熬的不是收到噩耗的那一刻,而是接受的过程里,痛苦潮涌。
柴延发现了鲛,支撑着身体不断后退。
寂听到动静,抬眸望去。
第168章 神祇13
人与鲛的矛盾一触即发,比这更快的是老朽垂死皇帝的癫狂,他派出更多的船只更多的士兵,许诺谁为他带来活鲛,谁就封王。
鲛人的族群也在怒火中决意复仇。
在最初的对抗后,柴延道:“我会去杀了皇帝,终结这一场无端的杀戮。”
“火炮、弓弩、燃油会毁了鲛人的族群,人类随时能退往陆地,鲛人却无法上岸。”柴延道,“我会回去,趁其不备杀了帝王。”
寂不信人类。
“你的手已经废了,皇帝身边护卫众多。”寂道,“你不过是想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放你离开。”
寂抱住林,深深地呼吸,随后抬起头来,道:“我和你一起去,趁着人类皇帝得到活鲛最高兴的时候,杀了他。”
寂这段时间寻找到的鲛尸,惨不忍睹,他无法忽视人类武器的致命性,看着其他族鲛在怒火中冲向死亡。
“你抓我去到那些船上,让大船回撤,献给皇帝时做些手脚,我会杀掉他的。”
寂盯着柴延:“如果你说谎,欺骗于我,我会竭尽所能杀了你,若我败了,我的族鲛将吞吃无数无辜渔民的心上岸,复仇。”
柴延望向林笑却,林笑却背对着他,抱着寂。
柴延道:“回报救我的人,向鲛人赎罪,但有半句虚言,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林笑却望着夜色里翻涌的大海,杀一个帝王易,杀掉人类渴求长生的心难。
即使新的皇帝严禁捕鲛,数代后,文明不断向前,科技不断发展的人类,终将望向海里的鲛人。
是进实验室,还是去动物园呢?
野性的尖牙利爪,终究敌不过文明的火炮。
而鲛人吞心上岸,彻底成了人类,鲛族亦是毁灭。
林笑却望着夜空的明月,渐渐有了决定。
这一夜,寂对着月色织鲛纱。
他说他要把鲛纱织好再离开,把林送走再离开。
“这岛上荒无人烟,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林去其他地方,”寂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望向明月,忍住了,他不能这般自私,一头鲛独自离去,留下林在这小岛上凋零,没有人跟林说话,也不会有鲛靠近他,去其他地方,去认识其他的生灵,谁都好,不要孤孤单单的一个,“如果我活下来,我会找到你,而你不要等我。”
林笑却静静地望着寂:“殷会醒来,你也会好好的。寂,相信我。”
寂不会不相信林,只是不要林走到人与鲛的战争里,他不要林站一个队营,不要林陷在这团矛盾里。
林只是林,不要细分再细分,不要陷在纷扰里,就做自由自在的林,就自由自在地来去。
他看见柴延的那一刻涌现的不是被背叛的愤怒,而是牢牢地把林护着,试图赶走岛上不请自来的人类。
不是杀掉,不要人类的血弄脏小岛的沙滩,赶走好了,死在海里被吃掉,死在其他地方。
他不会在林的面前杀戮,血腥带来的并不是痛快。
林不会阻止,会哀伤。
寂最近有在躲着林,在收拾好情绪以前他不能与林长久地呆在一起,让无法自控的痛苦蔓延到林的身上,等他收拾好了,又能平静地爱、欢喜地爱,不掺杂任何杂质,就只是捧出一颗心来。
寂抬眸专注地望着林笑却,忽然灿烂地笑了一下:“我相信你。”
“林,我说了谎,鲛纱不是为了锻炼手指,我想要送你,我想要织好,”寂将心里话毫无掩饰地说出来,“我爱你,我就爱了,我喜欢你,我也不会劝自己不喜欢,你不是我的同族,这没关系。”
“我想要靠近你,我想要亲吻你,我不想你离开,”寂的眼睛亮晶晶的,“可比我想要更重要的,是‘你想要’,离开吧,林,去更辽阔的地方,去经历,去相遇,不必记得我。”
寂说着说着眼眶里的泪快忍不住,他背过身去,不要看见他的泪滴,不要不忍心。
林笑却从身后抱住了寂,林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地靠着寂,抱着寂。
寂的鲛珠泪砸在林的手上,又滚落下去。
寂的手不停,天亮以前他会织好鲛纱,送林远行。
柴延垂着头,盯着夜色里的砂砾瞧。沙子实在没什么好瞧的,他一个断了手的人,偏偏耳力极好。
他不是傻子,听出了一人一鲛的情意,柴延抓住满手的沙,渐渐又松开手。
等天亮,就带着鲛登上大船,回去。
寂织好鲛纱,披在林笑却的身上,寂安静地端详了一会儿:“真好看。”
“你喜欢么?”寂寻觅着林的回答。
林笑却抚摸着波光粼粼的鲛纱,似湖中的月影:“喜欢。”
“那就好。”寂捧起林的脸,灿烂笑着,“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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