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却望向他,朦胧的影。
鲛人寂这次不躲礁石后了,他会人类的语言,他慢慢游近,问他:“你要不要来我的小岛?”
幽蓝色的头发,森白的肌肤,鱼鳍状的耳,过分美丽的同时也过分骇人。
寂更近了些,冒着危险靠近:“我可以抱着你过去。”
林笑却望着这生灵,静静地走入海中。
寂却有些生气了。如果来的是别的鲛人,一定是引诱这人下海,随后将他生吃掉。
这人怎么傻傻的,他才说了两句就要跟着他去呀。
快要淹没人的颈项了,寂赶紧游去抱住他。
温暖的、和鲛人不一样的体温,寂嗅到一种山川江河间的幽幽淡香,他无法踏足的土地,无法跨越的山川,都在这个人类的身上嗅闻到了。
靠得近了,看见鲛人满嘴森白发寒的尖牙,轻易就能撕破人的血肉。
林笑却捧起他的脸,问他饿不饿。
鲛人不知道的是,一把无形的匕首对准了他的脑袋,如果他饿了,要吃个人类尝尝,那匕首就会戳进他的脑子里。
寂生气地咬了一口林笑却的指尖,匕首险之又险擦过幽蓝的发,没入海中。
指尖出了血,寂舔了舔,血色使得他的眸色一瞬转红,他气恼道:“不要引诱我,我不吃人类。”
人类是怪东西,吃了会长出人心的,人心最是可怕,吃得多了就变成人了。
曾经有一条鲛人向往着人类繁华的生活,引诱许多人类吃掉他们的心脏,变成了一个美人,踏上了大地。
那美人被官员撞见,层层上供,送到皇帝身边成了最受宠的男妃。
盛宠不衰了二十年,皇帝濒死,握住美人的手:“可惜到了地宫,无长亮之灯烛,再看不见你的面庞了。”
美人吻了吻皇帝:“鲛人油制长明灯,千年不熄。陛下别怕,我为您捕鲛,您的墓葬将燃亮千千万万年。”
美人利用曾经鲛人的传承,带着人类出海,唱起鲛人的歌,诱捕到好几条鲛人。
鲛人熬油时,因痛苦落下的泪一瞬成珠,美人抚上鲛人面庞,向族人说着抱歉:“我感到抱歉、心疼、哀怜,可是啊,我还是要你的命。”
皇帝见真捕到鲛人,不要长明灯了。鲛人寿命悠久,他要活,要吞下鲛人的血肉,当千年帝王。
皇帝吃下鲛人肉,渐渐有了鲛人模样,鱼鳍耳、幽蓝发、身体长出鳞片,仍然濒死。
这时一个仅剩的鲛人告诉他:“吃肉是没用的,要吃掉一颗心脏,一颗鲛化成的人的心。”
皇帝怒:“你只是怕死,哄骗朕?这天底下哪有鲛能成人。”
那被层层锁链困在水牢的鲛人笑了下,恐怖又美丽:“有啊,您的爱妃,曾经就是我们的族人。您去问一问,他为何会鲛人的语、鲛人的歌。”
又低叹道:“只是要小心,一个被拆穿的鲛人,走投无路下,会叫陛下殉情。”
皇帝听了,眼神晦暗,派人去查了一番,当真找出了蛛丝马迹。
这一夜,宠妃慢慢走到皇帝榻前,长明灯点在屋内,昼夜不熄。
他收回望灯的目光,又往帝榻近了一步,可忽地,掉进了囚笼里。
不知什么时候挖空了地砖,埋伏了囚笼,他竟毫无所觉。
囚笼拉了上来,宠妃看着皇帝咳嗽几声,勉力坐了起来。
他将那鲛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问宠妃是不是真的。
宠妃不害怕,他抚上囚笼的杆:“如果是真的,你会杀了我吗?”
“吃掉我的心,活个千百年。”
皇帝道:“怎么会?朕舍不得。”
宠妃笑了起来:“那为什么要关着我,陛下,臣妾冷,想到陛下身边去。”
皇帝叹了一声:“朕快死了,若你对朕有情,就随朕一起去罢。”
宠妃透过囚笼看他的爱人:“那陛下先去,臣妾随后就来。”
皇帝拧起眉,看向自己宠溺多年的妃子,美丽而知情识趣,带给他许多欢愉,可他老了,男欢女爱对他而言不重要了,将死的恐惧叫他窒息。
如果能长生,喂给水牢里的鲛人一些人心,新的宠妃又会陪伴在他身旁。
眼前的看腻了,总觉得水牢里的那个更美。
享受腻了美,还能再掏出心来,又活上个千百年。
皇帝挥挥手,方士们静静出现,拿着匕首要剥宠妃的心。
宠妃落了泪,鲛珠滚在囚笼里,轻轻响。
他说:“陛下,我爱您,我愿意为您献出心脏,只求您永世不忘。”
这话唤起了皇帝的一丝柔情,他道:“朕答应你。”
宠妃破涕为笑,抬手剥出了人心,血液流淌,痛楚使他笑得更美丽了。
皇帝迫不及待,爬也爬到床尾,囚笼打开,接过人心。
而宠妃重重砸在了地上。
皇帝看也不曾多看一眼,狼吞虎咽下宠妃的心。
可不过半晌,那吞了心的皇帝就吐出毒血来,他按着胸口,渐渐窒息。
这心啊,不是长生药,是剧毒啊。宠妃笑着爬到床榻上,一身血迹,抱住了皇帝。
“乖,别怕,我们殉情,这是一个浪漫的故事。无论谁听了,都会为我们开心的。”
他捂住皇帝的眼,哼唱起鲛人的歌谣。
他有一点,只有一点点,怀念他梦中的大海。
大海是幽蓝的,绝不会如人类的血,他的血,红得刺眼。
他不让皇帝瞧,他挖出皇帝的眼睛。
他不漂亮了,皇帝看不见,就不会知道,多傻啊,他竟然还去捕鲛,点什么长明灯,挖了皇帝的眼,刺穿他耳膜,拔了他舌头,这样的帝王就会安安静静,乖乖的了。
混乱中的方士撞倒了长明灯,大火烧透了半边苍穹。水牢里的鲛人趁乱逃走,从溪河一路奔流到江海,他回家了。
长明灯千年不熄,皇宫成了寸草不生之地。
新登基的帝王迁了都,这桩离奇的往事记在了野史里。
寂抱着林笑却游进深海,想起人类不会水下呼吸,又赶紧出水来。
林笑却浑身都湿了,寂摸了摸他的脸,问他指尖还疼不疼。
“我是故意的。”寂说,“鲛人有时候会很凶残。”
林笑却蓦然笑了下,湿漉漉的脸庞,发自内心的笑,寂看得痴了,明明他才是引诱人的鲛,怎么怀中的人只是笑一笑,他就动弹不了了啊。
难道人类进化了,鲛人泪成珠,人类笑生毒,看见的人必会麻木,等死。
林笑却抬起寂的手,抚向他手腕,垂头轻轻地咬了一下,随后抬起眸,声音低低的:“我也是故意的。”
“我也会很凶残。”
寂一下子连怎么保持浮出海面都忘了,径自往海里坠,抱着林笑却坠跌下去。
他受不了怀中人的眼神,受不了他的笑,受不了他的只言片语。
糟了,他中毒了,找不到解药。
怀中人的温度在海里低了许多,寂一下子支棱起来往上游,再次浮出水面,林笑却恹恹的,寂想说对不起,犹豫了会儿,亲了亲林笑却咬过的手腕,咬得太轻,一点痕迹都没有,接下来的路程寂不再看向他,只往前游着。
岛屿到了。
寂托送着林笑却上了岸。
林笑却睡在沙滩上,寂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亲了亲他的指尖,随即入海捉鱼去。
他从没见这个人类进食,肯定饿坏了,他要捉一条大大的鱼,让人类慢慢地吃下。
鲨鱼遭了秧,林笑却睁开眼瞧见,吓得眨了下那双湿漉漉的眼。
寂张开嘴,露出尖牙,示范了下怎么吃。
一撕鲨鱼皮,二咬鲨鱼肉,肉质还成,不算太美味,但足够大,能饱肚一阵。
寂示范完,伸出手邀请林笑却吃。
林笑却微微叹息一声,从沙滩上站了起来,往岛屿深处走去。
寂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唤他:“人、人、不走,留下。”
寂急得往岸上爬,但鲛人无法生存在陆地上,哪怕这岛屿是他的领地,他也无法踏足,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类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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