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望四周,璟朝的旗帜湿漉漉,“璟”字若隐若现。
狐狸四足一蹬,将王旗叼了下来,狐狸脚铺开,真是“璟”字啊。
这里是璟朝,对,可恶的赵弃恶说了,人间见。
狐狸垂头呜咽,师兄不是去人间王朝做大王吗,怎么会跪在这里成这般模样……
他不想信。
奴隶将刀从百里霁肩膀拔了出来,一刀劈向白狐。
高台上的百里秩率先射中了奴隶。
“白狐,”百里秩喝道,“上来!”
白狐眼泪大颗大颗冒,狐狸爪子刨着,想将受刑的人弄到身上去。
背着他离开这里,回剑宗去。
百里霁感受到这温暖的靠近,不知为何,心中酸涩。
许是今日的雨太凉,风太冷,而他倦了。
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想进屋里睡个暖和的觉。
百里霁抬不起手,被动地被狐狸脑袋蹭着。
宫中新来的宠物吗?他记得小秩喜欢养些,他这里没有吃食,回高台上去。
他这个弟弟素来心狠,别惹着他伤了性命。
师兄,白狐想叫师兄,可出口的只有狐狸的呜咽。
师兄快到我的背上来,我带你回剑宗去,那里有仙丹妙药,再重的伤都能治好。别怕别怕,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师兄身上好多的血洞,怎么堵也堵不完。
如果回到人间要落到如此境地,即使所有人都骂他不懂事,他也要强留师兄,不要回来。
故国成了刀枪剑戟,剑宗才是百里霁的家。
人人都要喊百里霁“大师兄”
,人人都尊敬他。
父亲会护着他,宗门都会护着他。
师兄……
百里秩下了高台,侍从跟着要打伞,百里秩推开了他。
百里秩拔出刀来,逼近白狐。
“再说一次,回去。”
刀光晃眼,狐狸望向他,拦在百里霁身前,不肯退却。
百里秩笑了起来:“你是寡人的宠物,是修真界的妖,别说你分不清东西南北,忘了你的主人站何方。”
“十息时间,你若不回到寡人身边来,寡人的刀——就断了你的命。”
狂风暴雨里,身着王服的百里秩浑身渐渐湿透,雨水顺着刀刃如珠如线,几步远的白狐固执地守着他的兄长。
多可笑。
口不能言的百里霁竭力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抚了下白狐的头,随后轻推了白狐一把。
白狐不肯走,蹭了蹭百里霁的手掌。以前师兄总是明里暗里护着他,有事没事就背锅,现在师兄就在他身后,他怎么可能走。
师兄胸有远志,他不过是一盘注定的小菜,与其死在赵弃恶手里,宁愿死在这里,叫赵弃恶的算盘落空。
他蹭着师兄的手,他不要走,他来当师兄的盾牌,不想师兄身上再多几个窟窿了。
他觉得疼。
只是瞧着,伤口就从师兄身上蔓延到他这儿了,好多的血,好疼啊。
百里秩道:“好,好,不属于寡人的,都留不得。”
百里秩攥紧刀把,神情冷淡,提刀砍下之际,脑海里却充斥着这些时日以来,那样乖的小狐狸,不哭不闹不折腾,陪着他睡觉,长夜漫漫,烛火将熄,而白狐仍然静静在他身旁,他要的是完全属于他的,既然不忠不驯,杀了也好。
可落刀之际,定是雷声大震,叫他偏了方向。
刀顺着蓬松的白狐毛而去。
相触那一刻,突现白光,白狐颈间玉佩发烫发亮。百里秩的刀被赵弃恶戴上的神器震飞,倒飞入地三寸。
白狐连一撮毛都没掉。
百里秩右手微颤,双眼沉冷。
第134章 修真界废物的一生16
这样的变故下,百里秩反倒毫无顾忌了。
他取弓再射,玉佩发亮,狐身隐隐白光,箭矢遇光而坠。
百里秩道:“很好。众将士,取箭上弓!”
“万箭齐发之下,你这白狐,”百里秩笑,“又能护得了谁。”
他的耐心已经尽了。千刀万剐兄长,叫这些奴隶轮番上场,给其搭了戏台子似的,一个二个等不及上台来唱唱。
林笑却这时意识到颈间玉坠不凡,闻言欲取下给师兄戴上,师兄不能再受伤了。
可狐爪抓上链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取下,用尽力拉拽都无法离身。定是那赵弃恶下了禁制——
叫林笑却不会受伤牵连了他,亦没有自主的能力。
大雨瓢泼,百里秩往后退,军士们的箭已上弦。
白狐在雨中狼狈,无论何等境地,无论身处何方,他始终是个废人。
难道哪怕这一刻,这一刻护住师兄都做不到吗?
必死之人,何苦连累了师兄。
白狐咬上一旁璟国王旗,叼着王旗一步步走到百里秩身前,将王旗还给他。
他欲开口,吐出却是狐言。
百里秩可听不懂白狐要说什么,但既服软,暂且饶过这白狐。
至于兄长,还是去赴黄泉罢。
百里秩道:“放箭。”
军士们一时不知道朝谁放,白狐就在大王面前,实不敢轻举妄动啊。
百里秩喝道:“祭台中央,将今日的祭品献给诸神,放箭!”
万箭齐发之下,白狐猛地回转扑倒百里霁。
百里秩暴怒:“回来!”
低头求饶的白狐没能等来对师兄的饶恕,他尽全力将师兄护在身下,可狐身不够高大,他掩不住师兄——
心情激荡之下,一阵耀眼的白光出现在祭台中央,无数的箭矢朝他们而去,白光越发刺眼,箭矢触到光芒的那一刻通通砸下,箭雨纷纷。
在场诸人皆被白光刺得流泪闭眼,唯独百里秩,即使双眸刺痛血红,仍然大睁着。
箭矢落了满地,百里秩踏上祭台,吱嘎之声,恍若踩着累累白骨。
百里秩一步步走进白光之中,白狐已不见,只一个赤裸的美人抱着他的兄长流泪。
他那圣父般的兄长,好似真的感动了神灵,叫一个柔心肠的神子降世,如母亲般抱住这可怜的瞎哑之人。
林笑却抬头看,百里秩手握着刀来了。
他更是将师兄护得紧。
可等来的不是刀落,而是一件衣裳。
百里秩脱了王服甩下:“穿上。”
白光渐弱,林笑却将砸在身上的衣裳穿好,扶着师兄站起来。
他道:“我乃修真界孤绝剑宗少宗主,百里霁是剑宗大师兄。既然人间没有他的位置,我会带他回去。”
“你是人间的王上,应知修真界与人间两不相犯。”林笑却眼下泪痕犹在,“请大王放我二人归宗,剑宗必有重谢。”
百里霁身微颤。
林笑却咽泪道:“师兄,是我,怯玉伮来了。”
白光散了,在场诸人睁开眼看,心神大震。
林笑却环顾四周,将方才所言高声重复了一遍。
在场之人霎时议论纷纷。
百里秩却大笑道:“修真界又如何?”
“以凡人之躯妄图玷污神灵,到了人间不过是寻常武夫。”百里秩眼神冷戾,“既来了,便留下做客罢。”
百里秩手一挥,禁军逼近。
杀不得,不代表捉不了。
林笑却护着百里霁后退,喝道:“我父亲修为高深,挪山移海不在话下,只待日月轮转问鼎山神!素闻凡间崇拜诸神,难道非要致我等于死地,与剑宗不死不休?”
有臣子劝道:“大王,要不就放了他们?修真界与人间隔着天沟地堑,素不来往,罪人百里霁远去必不得归。况两界一向以和为贵,实在没有必要伤了和气。”
“大王,”另一臣子亦道,“罪人百里霁沦为瞎哑之人,此后不过等死而已。既然那剑宗愿意收留此等废人,大王如丢碎瓦烂布,扔了罢。”
百里秩提着刀,道:“你既要救下他,那便自己来战。寡人不管你父亲是谁——”
“要什么,自己来。”百里秩夺过身旁侍从剑柄,扔至林笑却身前,“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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