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伤说话气力不足,侍从们仍是忙不迭地退了。
百里秩靠着棺材,等着棺材里的人呼救,只要他发出一声,他就立马救他出来。
可没有声息,只有死气沉沉的悄然。
百里秩心突然就空了一块儿。
他靠了半晌,靠了半个时辰,靠了一个时辰,棺材里的人是不是死了,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百里秩竭力推开棺盖,伤口因此裂出血来,他发了狠暴怒地推翻,随后翻进了棺材里。
这棺材好大,躺得下两个人。
百里秩抱住阖眼的林笑却,这人身上冷冰冰的,比他这个失了血的更冷。
“白狐,”他说,“不陪你玩了。”
“天色黑了,我们睡觉吧。”百里秩心道,既往不咎,都当没发生。
他伤口的血滴在林笑却的素衣上,他抬手抚上林笑却面颊:“明明是我捉到了你,你却要往死地跑。”
百里秩面色惨白,只因林笑却的手指钻入了他的伤口里。
白狐睁开了眼。
“疼吗?”
百里秩唇瓣颤着,那手指在伤口里搅弄风云。
百里秩道:“肉体凡胎,自然脱不开伤痛。”
林笑却挠痒痒的手停了下来。他垂手于眼前,血滴滴如泪。
“你是人间的大王,遣一封书信于剑宗不会太难。”林笑却道,“我无心报复,你也留不得我。叫剑宗来接我回去。”
百里秩道:“妄想。”
他笑:“寡人就是要藏着你,藏着掖着,不叫人掳走。”
“你不是妖吗,妖食人心,别浪费寡人的血。”百里秩攥住林笑却沾血的手指,送入林笑却口中。
“好几日没进食了,别跟孤客气。”
鲜血入口,林笑却竟不厌恶。或是在赵弃恶那里学会了贪吃,连人血也不顾忌了。
这血液不如赵弃恶色魂入骨,只是身体的饥饿还是叫他舔舐得干干净净。
等没了血,林笑却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
眉蹙着,干呕却呕不出来。
百里秩抱住他:“怕什么,你要吃什么寡人都能奉上。”
“我不拘着你,你做野兽也好做人也罢,寡人不在意。”百里秩心情甚好地捧住林笑却脸颊,“我的白狐真可爱,别怕,寡人不罚你。”
林笑却一把推开了百里秩,从棺材里翻出来。
宫殿里摆着些吃食,林笑却荤素不忌往口里塞。人在饥饿濒死时伦理道德像衣衫一样滑下去,赤裸裸茹毛饮血,林笑却不愿考验自己的道德水平有多高,他只知道饿了就吃,渴了就喝,该填饱就填饱。
恼怒的百里秩从棺材里出来见此情景,反倒平息了。
他走上去叫下人备些好克化的餐食送上来,随后上前搂住林笑却:“别吃了,不能暴饮暴食。”
“等一会儿,”他撸猫似的安抚林笑却,“慢慢来,寡人再也不要饿着你。”
他蹭了蹭林笑却的头:“我喜欢你,寡人喜欢你,白狐,寡人要你陪着寡人。”
“就像过去的那些个夜晚。”百里秩心情怡然。
林笑却却听吐了。
真吐了。
百里秩怡然的心情蒙上阴影。
下人们收拾一番后,洗漱过后的林笑却再没了折腾的力气。
百里秩的伤口撕裂,也倒在病榻上恹恹。
重新包扎好,喝了汤药,百里秩昏睡前道:“不准把他关牢里,给他备些粥食。”
等粥食送到,林笑却勉力喝完,碗刚放下没多久,就跟着昏了过去。
王太后宫。
兰姜怒道:“荒唐,秩儿到底中了什么迷魂药。”
“这妖狐既然刀枪不入,那就试试鸩酒,”兰姜将桌上摆设全砸在了地上,“给本宫毒死他。”
“虞溪,过来。”兰姜坐上桌,手勾着他,“你说那妖狐死得该多不堪,才能解本宫心头之恨。”
她舍不得秩儿受伤,忍心杀了百里霁,可秩儿被那妖狐所伤,竟还要悖逆母亲护着那妖狐,太可笑了。
兰姜抚上虞溪脸颊:“我为了秩儿,做了那么多事,该做的不该做的,远远超出一个母亲该付出的一切,可他回报给本宫的,竟是如此……他长大了,再不是本宫膝下哄本宫开心的孩子。”
轻抚成了一巴掌,打得虞溪脸偏到一边去,兰姜气息喘着,泪也流着:“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杀了一个还留一个,怎么剩下的那个也要远离本宫了。”
虞溪扭过头来,抚上太后泪滴:“大王只是一时贪玩,得到个新奇的玩具爱不释手,等过段时间玩腻了,太后扔了砸了便是。如今却不好硬拉开大王。”
“玩心盛时强硬拆分,大王只会无以复加地迷恋那妖狐,甚至怨恨管教他的母亲。”
“只要等大王玩心过了,那被玩坏的玩具,多看一眼都腻烦。”
“太后娘娘,您不必脏了手,就让大王自己摆弄吧。”虞溪吻上兰姜眼尾,呼吸灼热,手穿过丧事的素衣,抚上这璟朝最尊贵的女人。
虞溪说着林笑却是玩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为了顺从太后惹着大王是死局。
王太后需要情玉抚慰之时,他自然得几分恩宠,王太后这劲头过了恼羞成怒时,他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要想活得久些,大王跟太后更加生分才好。没了孩子的爱,情夫的爱也显得可贵了。
沉溺进他给予的快感吧,太后,和他一起堕入迷离之乡,忘却凡尘忧扰。
大王寝宫,百里秩疼醒了一次。
一寸之隔虚抚伤口,包扎的布白得生寒,百里秩喘了几下,抬眸望向罪魁祸首,睡得倒踏实。
他抚上身旁人长发,幽凉如泉,百里秩慢慢扑倒在那发泉之中,闻到这安宁的异香。
遥遥月色摇摇欲坠,落到他唇上。
百里秩吻着发,耳鬓厮磨。
惊醒的侍从欲开口唤巫医来,百里秩气声极低:“别说话。”是月泉路过他的唇,叫他生凉喑哑。
百里秩低眉垂目看怯玉伮,依旧说得轻声:“灯亮些。”
侍从轻手轻脚多点了几根蜡烛,满室的昏暗慌不择路躲到光火外。百里秩借这一时的光亮细细看白狐,烛火的飘摇暧昧叫他神情柔了些。
“怯玉伮,”他开口无声,“怯玉伮……”多亲昵的称呼,活像两人勾搭了一辈子,头发都白了,他开一扇窗唤月亮,身后的人不依,爬到窗台上垂眸看他,背后的月衬着,白发莹亮,年老衰败,依旧垂怜。
他上前搂住怯玉伮的腰,搂到怀里来。
关上窗,将月色避之门外,只揣着怀抱里的白发萤火,度过衰亡的春宵。
百里秩唇角含笑,浅浅淡淡,被这无端的想象浸润几分温情。
这柔和的春水一向与他无关,而今他自顾自笼过来,想靠一篮子掂尸骨的笼装温情的柔。
水漏滴答,从骨缝滑走。
孤绝剑宗。
谢萦怀的银发长得好快,大抵是这别宗杀手闯进禁地的缘故。
刺客欲杀了这魔头,浑身枷锁的谢萦怀受了好几刀,没呼痛没叫人。
宗主离宗,谢萦怀不愿惊动山阴。
他问:“你隔着这铁笼刺得痛快吗?”
刺客答:“你吃了我师尊的心,不杀你报仇枉为弟子。”
谢萦怀笑,紫眸幽暗:“哪一个?吃得太多,七零八落的,记不得了。”
刺客暴怒,一剑砍破铁笼。刀剑横穿而来,谢萦怀挣断枷锁绞颤住刀,卸了刺客的利刃抓住他的喉咙。
力道渐重愈重,骨头吱嘎响,谢萦怀道:“我已经饿了好久,你闯上门来,要跟随你的师尊葬我五脏腑,我真的不介意。”
手拧转间,刺客的头颅断了。
谢萦怀闻着血腥气,心念道:怯玉伮,你去了哪里,哥哥饿坏了。
你不在的时候,哥哥忘了吃饭的时辰,已经饿得神魂颠倒,从人到魔攀爬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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