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玉伮,只能祭剑。赵弃恶,将是他的陪葬品。
孤绝剑剑气四溢,多少桃花碎为飞灰。楚雪悯握住剑,睁开眼,继续前行。
本想奔往人间的赵弃恶,不得不继续逗留修真界,与楚雪悯斗个天昏地暗。
“你让小宠物叫你父亲,哈,”赵弃恶笑得矜傲,“我是不是也要叫你一声父亲呐。”
“造人本是功德,可你定要再造杀业,楚雪悯,任你如何挣扎,终归躲不过天命。”赵弃恶刀斩而去,楚雪悯横剑回之。
“你的心脏,我用着很好,怯玉伮,我也很喜欢。”赵弃恶试图激怒楚雪悯,“我要一口一口吃了他,再杀你祭那孤绝剑,让所有山阴沦为炉鼎,卑贱屈辱过一生。”
楚雪悯并未愤怒,只是道:“你杀了玄武。”
只这一句,赵弃恶就发了狂,下手开始无章法,狠辣得不顾己身以伤换伤。
楚雪悯寻到破绽一剑刺去。
赵弃恶竟不躲:“你可想好了,刺死了我,你的怯玉伮也要一同死去。”
“就算你拿我祭了剑,没有那小宠物在此,终究是功亏一篑。”赵弃恶干脆站着,“来啊。”
楚雪悯一剑斩断他臂膀。
鲜血飙升,未料到如此的赵弃恶痛得扭曲。
即使神器暂时削弱了牵命草的牵连,人间的白狐依旧霎时足破血流。
可奇异的是,不过刹那,那臂膀便重新回到了原有的位置,完好无损。只赵弃恶失血过多,唇色寡白。
未有停顿,赵弃恶转手一刀,可楚雪悯退得及时,落了空。
楚雪悯神情凝重:“你到底吞噬了多少生灵。”
赵弃恶大笑:“总有不长眼的找上门,本尊不挑食。”
赵弃恶如同这世间的一个毒瘤,来者不拒,吞噬融合,若放他远去,终有一日,无人能克。
楚雪悯神情冷凝,下死手攻去。
赵弃恶亦收了笑,浑身灵气暴动。
人间王宫。
大王新得的爱宠莫名受伤,巫医开了伤药,大王却要亲自上药。
巫医看着大王将伤口包扎得一塌糊涂,眉毛紧皱。
百里秩不用抬眼也知道巫医所思所想,沉默了会儿,又将包扎的布条解开了。
“你来,我学。”百里秩命令道。
这次巫医边包扎边讲解,百里秩静坐听着,巫医心里不免道:若大王对囚牢中的兄长有这般耐心,兄弟必不会走至相杀的局面。
白狐昏昏沉沉,痛了呜咽一声,将醒未醒。
百里秩抚摸着白狐脑袋:“它真漂亮。”
百里秩近日皆难寐,夜间抱着白狐闻着这幽淡的异香方才好些。
伤口包扎好了。百里秩竟荒唐到上朝也要抱着这白狐。
有臣子道:“这于礼不合。”
百里秩道:“何谓合?尔等不能为君分忧,为逆;白狐解寡人难寐之苦,为合。”
另一臣子道:“大王,这白狐来得妖异,这异香更是诡异,臣担心——”
百里秩笑:“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脑袋吧。”
臣子下跪,顿时不再言。心中却叹气:如此为王,非璟朝之福。
百里秩并不在意满朝臣子,他抚摸着沉睡白狐的毛发,空洞幽暗的心透进一小片安宁的月色。
明日又是大祭了。
百里秩越过臣子们看向远处天色。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好大的风。”婢女忙不迭收衣时惊诧道。
更有瘦弱的宫女被吹得摇摇晃晃。
王太后宫。
兰姜望着这样的天色,想起先王还在时也有一日这般大风。
她当时年轻体弱,与先王踏青郊游。风来时,她不要先王牵手,只扯着他的衣角:“我不会丢的,大王,你往前。”
她笑着:“我牵着你的衣袖渡风。”如同渡过这一生的长河。
她那时羞怯,纵使下人不敢抬头,亦羞得难与大王牵手。
都回不去了。
下朝时雨已经压了下来,铺天盖地。
轿辇的华盖再大,挡不住斜雨。小狐狸呜咽几声,狐狸眼仍然闭着。
百里秩竟将王服脱了下来,盖在白狐身上。
“胆小鬼。”他一边数落白狐,一边又将王服盖好,不透风雨。
夜晚的时候,浴池沐浴。白狐有伤不能浸水,百里秩将狐狸放在浴池旁,捧水沾湿毛发慢慢梳洗。
他不喜旁的人碰这狐狸。王位轮流坐,染指的人太多,总要有什么独属于他。
翌日。
风雨交加。
百里霁被押到了祭台中央。
高台上,百里秩抱着白狐,看兄长两个眼骷髅:“兄长的命可真是顽强。”
他下令大祭开始。
擂鼓声声,惊得怀中白狐将醒未醒。百里秩抚摸着白狐毛发安抚:“别怕,剐个人罢了。”
雨水打在百里霁身上,成了血水淌下。
他瞎眼不能视,断舌不得语,一双耳灌满了风雨之声。
第七个奴隶沉默上台,剐了一刀血肉后却成了疯子,大笑不止。
百里秩问他笑什么。
奴隶道:“国将亡已,怎能不乐?”
话落,又是一刀划下,他盯着百里秩,剐着百里霁:“唱念做打,卑贱如我,也有了做刽子手的资格,怎能不乐?”
“吾命将休,下辈子投胎做王,焉能不乐乎!”奴隶竭力一刀,入了百里霁臂骨,一时间竟取不下来了。
王太后要命人杀了他。
百里秩道:“既然这么喜欢笑,就让他笑到断气。”
“母亲,您看看兄长要救的这些奴隶,又有多少感念他的恩情。恨不得吃他的肉饮他的血,若真如兄长所言,牛羊替人牲,只会助长这些奴隶的野心。”百里秩轻抚着白狐毛发,“唯有酷刑令人畏惧,才能叫之永世为奴。”
奴隶被绑了起来,脚心涂上蜂蜜,牵来山羊,大笑之声再不能止。
百里秩静静听着这猖狂而痛苦的笑声,抚摸白狐的手依旧轻柔。
被剐了三刀的百里霁,身体痛得生理性发颤,心中也颤栗着。他所感知到的,并不是百里秩所言奴隶“恩将仇报”,而是压抑、不甘。
凭甚台上一道命令,台下便要血流成河。奴隶们死得快的半日,死得慢的惨叫上几天几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唤醒所谓的神灵先祖。炎炎夏日,身上的肉没掉光,苍蝇就已经成群,嗡嗡不散堵住口鼻,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不服啊、不认,高台上贵族坐得,奴隶也坐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做一回刀俎,那就片片王族的血肉,看看贵人的身躯是不是也跟奴隶的一样,腐烂了蛆蝇成群。
百里秩若知晓百里霁心中所想,恐怕笑得要比奴隶更大声,他这兄长,到底是哪里来的圣父啊,活该被千刀万剐,碾作尘泥。
血水流淌,笑声不绝,狂风暴雨,雷声震震,百里秩怀中将醒未醒的狐狸醒了过来。
而那第七个奴隶,笑得断了气。
第八个奴隶上场,刀用力划下,刚醒的白狐还未看清周围,就猛地脱离百里秩跑下高台。
这一刀还是砍了下去,入肩三分,百里霁吐出一口鲜血来。
白狐一脚蹬开奴隶,迷糊的狐狸眼愤怒。
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好似是刑场。
救错人了?
那刀光晃着他的眼,本能就冲了上来。
好大的雨,狐狸甩甩脑袋,这到底是哪里,他为何到了此地,那可恶的赵弃恶呢?
高台上的百里秩唤:“白狐!”
狐狸没顾,将耷拉的毛发捋了捋,看向这受刑的人。
大雨之中,百里霁跪坐祭台,白狐蹲在他面前仰着狐狸脑袋看他。
好多的伤口,血水流得无休无止。
白狐越看此人,越像自己的师兄。
可师兄怎么可能被人挖了眼,被人断了舌,在这里像一个罪人般引颈待戮。
白狐睁大狐狸眼,要看清,看清楚才行,还没看明白,眼泪就先不管不顾流下来。好在雨水大,他尝不到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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