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来的时候,四肢关节和下巴都还很灵活,没有尸僵,更没有尸斑,我把他的肚子切开时,他的内脏还能摸出温度。粗俗地说,他还是热的。”
在警察都缺少专业技能的现在,当然不能奢望法医都是CSI。但按照法医说的情况,确实尸体的死亡时间还没超过一个小时,这属于目前法医界的基本认知。
“我知道,这和卷宗上的不符,但那是因为谢克菲尔特副局长当着我的面,把我写的那一页拿走了,他自己又写了一页,补了上去。当然,签名是我的,这一点我承认。但是我又写了一页。”他第二次转身离开,回来时拿着新的尸检报告。
那之前的推理就要推到重来了,奥尔计算了一下时间,老巴尼斯夫人和莉莉·巴尼斯回到家时,是八点半,警察是九点十分左右到达的,毕竟是高级社区的警察,行动还是十分迅速的。之后现场取证,再把尸体送到警局……人类死亡一个小时后就会开始出现尸僵,也就是折腾了半天,劳伦的死亡时间都还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不能说鲍耶彻底没有了嫌疑,但他的嫌疑确实是大大下降了,毕竟按照这个死亡时间,鲍耶必须和两位巴尼斯夫人走一个贴脸。
鲍耶是矫健的英俊,他父亲也出身海军,但刚才奥尔看见了他的手,他不是血族,作为一个人类,他的手上只有写字磨出来的茧子,那不是干粗活或受过训练的手。这样一个人,他杀人后,立刻快速潜行离开,难度较大。
不过奥尔还没去看过案发现场,酒吧的证人也没带回来,不能随便下结论,所以鲍耶的嫌疑还是有的。
“所以,就如您提问的,一击毙命并且匕首没有拔出来的死者,出血量不该有照片上那么大。另外还有个问题……啊,我以为我把死者的衣服拿来了,抱歉,请稍等。”法医第三次离开,带回来了一个有着日期和案件编号的口袋,“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血迹。”
确实很奇怪,死者衬衫和马甲上血迹的范围很大,但基本上都很浅,几乎已经是淡粉红色了,只在致命伤位置的血迹,稍显正常。
“而在我验尸阶段,从死者肌肉和内脏的情况看,他生前确实失血过多。”
“生前?活着的时候?”达利安都开始觉得奇怪了,“但他不是刺中心脏死亡的吗?”
“对,所以这是个奇怪的悖论。”法医摊手。
“当时死者所在的地毯在您这吗?”奥尔拿着现场照片问,“我看见这上面也有一块血迹,或许他曾经挣扎过?”
距离死者尸体大概十几公分的位置,确实有一块不是很清晰的,晕染开的血迹。
“我这没有这块地毯,我觉得那个大概是凶手蹭上去的,他可能曾经单膝跪在那,血流下来滴落在了地毯上。正常人的心脏中了一刀,是不可能做出任何反应的……”法医看了一眼后就摇头,但他大概想起了那个悖论,于是也不是那么肯定,“他如果有挣扎的力量,为什么不喊救命呢?”
而克拉罗斯告知了奥尔地毯可能的所在:“地毯应该还在巴尼斯家,这些大块的物证,我们是不会带走的。”他顿了顿,“一般不会。”
“我明白了,谢谢。”奥尔开始收拾东西,“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们去巴尼斯家吧。呃,要把那父子三人带上吗?”
“只带着老巴尼斯应该就够了。”达利安说,克拉罗斯同意。
“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和他们聊了一会的法医,看来胆子也大了。
奥尔看了一眼克拉罗斯,所以只有克拉罗斯回头说了一句:“把它还回去。”接着三人就离开了。
“他又用不上了……”法医虽然嘀咕,但还是不敢违反副局长的命令,打开了那个泡心脏的罐子。
被带到马车上的老巴尼斯在见到三人时,表现出了异常的热情。
“您好,克拉罗斯副局长,我已经在您的副官那登记好了会面的时间,是在明天下午三点。您好,两位警官,巴尼斯律所愿意随时听候皇家警察的吩咐。我们与众多警局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我发誓,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
他递出名片,笑容可掬,就像是个温和慈祥的老人。刚才和现在,判若两人。
克拉罗斯对老巴尼斯点了点头:“鱼尾区分局的局长,达利安局长,这位是蒙代尔警官。”克拉罗斯没有说出两人的全名,毕竟奥尔看起来对这位的印象很不好。
奥尔向旁边一靠,贴在了达利安的身上,他的左手横过来握住了达利安的左手,两人的婚戒贴在一起,同样彼此依靠。
他厌恶老巴尼斯,但这么做不是因为自身的好恶,而是试探,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在哪。
老巴尼斯很和蔼地赞美着:“原来两位是一对伴侣,我早该猜到的,你们真是相配的一对儿。克拉罗斯副局长,我有明确的证据能够证明,鲍耶·柯林就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而他的父亲,威尔莫·柯林,一个以海盗起家的残虐的人,竟然为了让我闭嘴,在警局对我发动了进攻,他意图用他的包金手杖敲碎我的脑袋。
哦,太可怕了……”
这位的段位是真的高,他的汗水和泪水一起涌了出来,就像是一个恐惧又悲哀的老父亲。
“那您的证据是什么呢?”克拉罗斯问。
“我忠诚的仆人,在那天看见了他逃跑的身影,他追了上去,很遗憾没能抓住那个杀人犯,但是撕扯下了他的一只袖子。”
“为什么我没在案卷里看见关于那只袖子的记录,或者您仆人的笔录?”
“哦,是因为那只袖子给了某位警官,让他在犯人的家里,和他的衣服做比对。但只要我们去到那,应该就能够找到袖子与它相匹配的衣服吧?而我的仆人是一个害羞的人,但我今天回去会让他来做笔录的。”
“我还以为律师这个职业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公正的。”奥尔打直球,看看能否让对方愤怒吧。
“先生们,法律毫无疑问是公正的。”他又变得一脸威严了,“所以老柯林用了多少金徽来聘用你们呢?我们知道你们和他的儿子在某些方面是同类,但是,请相信我,你们被他欺骗了。你们是有崇高道德的年轻人,但他不是,在这一点上,你们并不是同类。”
“崇高道德吗?假如鲍耶被判有罪,您要向柯林家申请多少赔偿?”
老巴尼斯擦了擦眼角,好像那真的有眼泪:“虽然不能把他们父子俩都送入监狱,有点遗憾,但我该得到失去一个儿子的补偿。当然,如果有更多心怀公正的人们愿意帮助我,大家也都该得到与善良相匹配的……价值。”
奥尔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有一种人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这个老东西就没有弱点吗?
不对!他有弱点!甚至刚才已经暴露出来!
贪婪!
宗教信仰、恐同、法律公正,又或者其它什么东西,不过是他装点律师身份的外衣,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刚才的对话也是,他当然不可能为了一点小事而对奥尔发怒,那会破坏他好不容易与克拉罗斯建立的联系。
但是,该怎么把这个弱点激发出来呢?
一行人到了巴尼斯家,奥尔发现这地方有点眼熟,细想一下才回忆起来,这不是缎带杀手案里,那个谋害了自己妻子的模仿犯戈尔隆家……的附近吗?
奥尔左右看了看,他没认错,这里是香橙大道,左边走大概三四百米,就是戈尔隆家。
一条街上出了两家人渣,这个社区里的正常住户真是倒霉。
奥尔突然转身,问了在他后边下来的老巴尼斯一句:“您知道戈尔隆家吗?”
老巴尼斯一愣:“呃,我不是很明白……”
“您前边的一户。”奥尔笑眯眯地说,“他家和柯林家,谁更富有?”
“柯林家。”作为一个律师,就在自己附近的街区上有人被抓起来了,果然老巴尼斯不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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