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好,我找靳家的人,但他们好像很久没回来了,您知道去哪了吗?”裴溪洄问。
“啊?”圆脸婆婆表情古怪,像是吃了一口苍蝇,“可是他们已经——”
“去旅游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瘦婆婆抢白。
裴溪洄看到瘦婆婆撞了下圆脸婆婆的胳膊,他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去多久了啊?靳炎也去了吗?我记得他不是腿脚不方便要坐轮椅的吗?我是靳炎表弟,特意来看他的。”
“那我们不知道,你问别人吧!”
撂下这句话,瘦婆婆忙不迭地拽着圆脸婆婆走了。
她有些跛脚,但走得很快,一直到没人的地方,回头看一眼裴溪洄没跟上来,这才劫后余生般夸张地呼出一口气,转头就指着圆脸婆婆的鼻子警告:“小心祸从口出!”
圆脸婆婆不明所以:“好端端的你跑什么啊,而且靳家人不是死了吗,你咋说他们去旅游了?”
瘦婆婆吓得赶紧冲上来要捂她的嘴:“活够了你!谁让你这么说的!”
圆脸婆婆更纳闷了:“啥叫谁让我这么说的?他们家的案子住在这一片的谁不知道?我刚搬来就听说了。三年前就死了,全家都死了,小儿子被变态nue杀,尸体找到的时候一块骨头都没了,老俩口受不了上吊了,这在当时可是轰动一时的案子,还上过报纸呢。”
“那你现在去看那报纸还找不找得到!”
“啥、啥意思?”圆脸婆婆有点慌了。
瘦婆婆冷哼一声,“你刚搬来,不知道也正常,你以为刚才那人真是什么靳炎的表弟?”她左右望望,确定没人后,附到圆脸婆婆耳边小声说话。
圆脸婆婆听完脸色唰一下白了下来:“你、你是说……靳……”
“还敢说!”瘦婆婆捂住她的嘴。
“有些事你知道了就烂在肚子里,记住刚才那张脸,他再来,不管问你靳家什么事,尤其是他们那个小儿子的,你一律说不知道,这是上面那人的吩咐。”
圆脸婆婆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挎着菜篮子回家去了。
与此同时,两条街之隔的靳家门口,裴溪洄蹲在地上把刚才那两位阿姨的反应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而后站起来翻墙跳进了靳家大门。
第29章 谁杀的?
他落在一块只能放两只脚的泥地上,贴墙而站,从左向右打量。
十几平的小院,地面坑坑洼洼。
左边墙上砌着条贴花砖的长水池,上面是呈90度直角的老式水龙头。
右边墙上挂着锄头和镐,还有一只被钉子勾在墙上的疑似某种动物的尸体,黑硬干瘪。
大门正对面憋憋屈屈地挤着两间平房,红砖垒的,每间房都门窗紧闭。
他走到水池前,看到水池干了长着青苔,水龙头上有一层砖红色的铁锈。
试着拧了一下,能拧动,但没水出来。
枫岛夏天全岛二十四小时供水,拧不出水来只有一种可能,这户的水被供水局停了。
为什么会停?
一是人搬走了。
二是,默认他们不会再用水了。
裴溪洄眉心拧起个疙瘩,一种难以言明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抬头去找水表箱,是一个邮筒颜色的铁盒子,就挂在水池上方的墙壁上。
他小时候和哥哥住在老街,家里也有这样的水池和水表,水表箱上会印着每户人家的水箱号。
但靳家这个时间太久箱子表面已经锈迹斑斑,一个数字都看不出来。
他无奈作罢,转身去看吊在墙上的动物尸体,应该是流浪的猫或者狗,身体被风干成了一长条,脖子却和上吊似的向上挺着,像是翻墙时被钉子给勾住的。
他不免想起自己在茶社养的那一群大馋猫,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找出张纸巾盖在小动物的眼睛上,这才走到两间平房前,推开更大的那间房门。
刚一进去,一层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
不知道什么东西烂掉了,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屋里陈设简陋,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摆着部按键手机。
他捂着鼻子走过去,拉开桌下的抽屉,里面放着个没拆的快递箱。
纸箱边缘已经受潮,但白色标签上的字依稀可辨,收件人是靳炎,物流信息显示这件快递到货时间是三年前的七月十六号。
裴溪洄瞳孔骤缩,那是他出车祸的日子。
他连忙把快递拆开,里面是只电动剃须刀,拍照搜图找到价格,要五百多块。
五百块的剃须刀,对靳炎来说不便宜,如果他们真搬家走了,不可能不带上。
“不是搬走,那就只可能是……”
裴溪洄喃喃自语,微弱的声音在这间充斥着腐臭味道的昏暗小屋里,阴森而诡异。
想到那股腐臭味,他背上汗毛登时竖起。
一股被人在后面窥视的错觉,顺着尾椎爬上后背。
他转过身去,锁定大衣柜。
高度放下一个人绰绰有余。
他从院里找来把铁锹,拎着锹一步步走到柜前,深吸一口气后猛地拉开门!
预想中衣柜里站着个人或者躺着个尸体的景象都没出现,但里面的东西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衣柜里挂着的全是衬衫。
——靳寒的衬衫。
三年前他找设计师专门做给他哥的一个季度的新衬衫,因为采用了幼稚的海洋主题,天蓝色的衬衫画着一堆贝壳和海豚,被哥哥好一阵嫌弃,所以他才会记那么清晰。
可靳炎的衣柜里为什么会有他哥的衬衫?
他本来就和靳寒长着张一模一样的脸,再穿上他的衣服,站到自己面前,到时候……
种种无端的猜测,让裴溪洄不寒而栗。
三年前的七月十六到底发生了什么?
消失的靳家人去了哪里?
靳炎为什么要穿他哥的衣服?
和他出的那场车祸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车祸后他会失去一段记忆?
是人为还是巧合?
他真的,出车祸了吗?
“铛——铛——”
窗外,圣格兰教堂下午四点的钟声响起,激起一群盘旋在海湾上空的白鸽。
要起风了。
裴溪洄没去另一间靳炎父母的房间检查,因为他隔着窗户,看到屋里的木头房梁上,有两圈很明显的被绳子勒过的痕迹。
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没必要再进去给自己找晦气。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靳家大门,看到远处巷口处种着一颗长久无人打理而疯长的桐花树。
桐花枝芽间隙中洒下几丝淡金色的阳光,拂过他一侧眉梢和嘴角。
一阵风刮起,桐花碎瓣如白雪飘落。
在无数道斜漏下来的淡金色阳光中,花瓣纷纷扬扬落满他的发顶和肩。
而他莫名感觉这些花瓣变成了一把银钉,将他钉在地上,细风如同丝线,缠满他周身。
-
他带走了靳炎的手机、衬衫和小动物的尸体。
衬衫打包扔掉,手机送去维修,小动物让它入土为安。
已经走出巷子很远了,他还是折返回来,敲响了靳家隔壁邻居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奶奶,从门缝里狐疑地打量他:“……你是?”
“奶奶好,我是路过的,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弄了一手土,能去您家洗个手吗?”
“来吧。”奶奶开门让他进去。
他走到和靳家同一个位置的水池前,记下水表箱上的号码。
出来后,他打电话给供水局,说自己是回老家过暑假的大学生,第一天到老城区,想给奶奶交水费,但不知道怎么弄。
对方让他报水箱号。
他报出奶奶家的号码,但把最后一位的9改成了8,随口问:“多久没缴费了啊?”
“有三年多了——”
“了”刚落定,话音戛然而止。
裴溪洄在心中读秒:一、二、三、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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