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这时候又哎哎地说别挂,绕来绕去的原来就是想买茶。
裴溪洄无语:“你要茶直接去茶社拿啊。”
“小裴老板,我要……君山银针。”
裴溪洄眼神一凛,脸上表情收了,伸手挑起护目镜:“你下我脸呢?”
整个枫岛都知道他这儿有上品君山银针,也都知道那是靳总特供,裴溪洄早八百年前就说过这茶不卖,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卖。
这要是个实诚朋友压根不会开口让他为难,就这种半生不熟的面子朋友拎不清。
裴溪洄在心底暗骂一句,抬手抹掉鼻尖上一小层汗,他也就在靳寒面前会装乖,对上外人脾气实在不怎么好,赶在发火之前耐着性子拒绝:“憋回去吧,你要别的我直接送你,这个不卖。”
那人还是不依不挠:“别不卖啊小洄哥,我亲大哥,你救救急,我一个重量级的客户要喝这个,可现在这月份我去哪找好银针,打听来打听去就你这儿有,我这笔生意谈不谈得成全靠你了!”
“这样,这茶多少钱?我出十倍!”
裴溪洄冷笑,睨着眼挺狂地问了句:“你当我玩茶是缺钱?说了不卖就不卖。”
“二十倍!我再送你辆车小洄哥。”
裴溪洄忍无可忍:“别哥、哥的了,卖给你我哥就没了,那是我给我哥种的,除了他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你他妈鞋拔子安脸上了好意思跟我张这个嘴,摘点树叶子喝去吧!”
说完他一甩头,命令靳寒:“挂!”
说这个字时呵出来的气都透着股火儿,裹挟着路边的紫阳花香,直愣愣呼了靳寒一脸。
靳寒没动,垂眸紧紧盯着他,看他因为发怒喘着气脸红成一片,跟个暴暴龙一样,可在太阳底下的一双狗狗眼却是亮晶晶水润润的,瞧着可怜巴巴,把人一通好骂反倒像受了委屈的是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一举一动,嬉笑怒骂,生动泼辣,比这高温不退的夏天还冲人,却偏偏让人想哄他。
裴溪洄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就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暴暴龙一下子偃旗息鼓,转着眼珠心虚得不得了,开始疯狂反思刚才是不是太狂了没礼貌,让哥哥觉得不好。
却没想到靳寒贴着他耳边问:“谁都不卖?自己都舍不得喝?”
“……啊?”裴溪洄一愣,“哥不知道?”
说完一想确实不该知道。
他玩茶,赚的都是小钱,交际圈和生意圈跟靳寒都不互通。
他在这个圈子里放出去的话和人家隔着十万八千里呢,怎么可能吹得进靳寒的耳朵。
裴溪洄扭过头,看着哥哥眨巴下眼睛。
靳寒看到他颈侧被自己贴着的那一块皮肤留下块红印,像被刚掐过似的,在太阳光下分外显眼。
“我当然舍不得喝,更舍不得卖,你不知道这茶娇气得很,水大水小都不好好长,湿度不够说嗝屁就嗝屁,别看那么大片山头,可每年采下来能算得上尖货的就一小点儿,都是我一根一根拾掇出来的。”他眉眼弯弯地对靳寒道:“千金都不换,全留给你喝。”
靳寒感觉贴着他的手腕内侧蓦地被烫了一下,收回手来,觉得今天路边的紫阳花味儿格外甜。
他把弟弟的脸掰向前面:“绿灯了,走。”
裴溪洄趁机在他手心偷偷蹭了下脸,美得颠颠直乐浑身是劲儿,拧转车把冲出去,“走咯!”
车轮碾过一地翻飞的紫阳花瓣,柳枝时不时从他们眼前荡开。
裴溪洄车开得慢,拖时间想和靳寒多呆会儿,一路上都在心里做法:再来点红灯,再来点红灯。
可红灯没等到,不知道打哪冲出来一辆倒三轮雅马哈,莫名其妙地从他们旁边超过去,一个甩尾喷了裴溪洄一脸车尾气。
车主还竖中指朝他们挑衅:“俩老爷子骑什么摩托!在路上爬吧!”
裴溪洄气得头顶冒烟,忍不了一点。
说他可以说他哥绝对不行!
他垫起身子即刻应战,撅起屁股骂前面那人:“草你大爷的别让我追上——”
靳寒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暴暴龙当即缩回来捂着被打的地方,红着脸又气又憋屈地嚷嚷:“好走不送!”
前方雅马哈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欠揍的背影,裴溪洄气哼哼地把哈雷停在路边。
他想回头认错,靳寒不让,一手按着他脖子,一手掐他腰,说一个字就加一分力道:“你平时在路上也这样?得谁和谁飚?”
“我靠我没有!我平时都开那辆重机,那么老大一个横在路上,戴着头盔别人也知道是我,谁敢别我的车还给我吃尾气!”他越说越生气,两只眼睛快往外冒火。
靳寒冷笑:“那现在只能开小车是不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本来就不喜欢大的!”
吼完发现这话有歧义,连忙又补了一句:“我说的是摩托,别的大的我可喜欢了!”
“……”靳寒无语,“你脑子里一天天装的都是什么?”
还能装什么,除了你就是你的大的呗!
但这话太欠了,他敢想不敢说。
好不容易能独处一会儿,他不想哥哥生气,软着声音说小话:“好啦我不是没追吗。”
靳寒不理他。
他哼哧哼哧说:“前排提供小甜水服务。”
靳寒抬眼,看到他车把上挂着一桶粉色果汁,冰块加满,还飘着柠檬片和桂花瓣。
太阳晒着确实渴了,靳寒伸长手臂拿过来,扎上吸管喝一口。
裴溪洄看他那么高高大大的硬汉抱着桶粉布灵的小甜水喝,画面可太萌了,忍不住吟诗一首:“啊,好大的太阳,好渴的嘴巴。”
靳寒看都没看他。
裴溪洄:“要是能喝一口饮料就好啦。”
“喝你自己的。”
“我就买这一杯!”
口渴个屁,他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就想和哥哥间接打个啵儿。
他天生就长了一张古灵精怪的捣蛋脸,每次想到鬼主意了脸上都会带相,仿佛迫不及待地告诉哥哥:“我又要犯坏啦。”
靳寒不吃他这套,“那你就渴着。”
“好吧,渴着就渴着,只要哥不生气我怎么都行。”裴溪洄好脾气地看他喝够水,重新发动摩托,收起脸上调笑,“坐好吧哥,你该迟到了,我们得加点速。”
时间不够了他就不耍宝了。
闹归闹,正经事上从来不含糊,一路稳稳当当地把靳寒送到小金山。
下车时靳寒看他脸都晒红了,顶着一脑门汗珠朝自己傻笑,让门童去给他拿瓶冰水。
“谢谢哥!”裴溪洄笑得更加灿烂,有点得寸进尺,“我不走了行吗?完事我接你。”
靳寒冷脸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从门童手里接过冰水,同时扯开他上衣领子。
裴溪洄低头看被扯开的领子,“干嘛?”
下一秒,靳寒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地把那瓶冰水塞了进去。
“我靠——”裴溪洄完全没想到他哥能做出这种幼稚的恶作剧,眼瞅着一根大冰棒从自己脖子出溜到小腹,他穿的又是个背带裤,一个猛子蹦起来吱哇乱叫:“你坏死了哥!冰到我蛋啦!”
靳寒不管他,转身就走。
裴溪洄看他背影好像有点开心,又犯欠:“清凉摩的,二百一位,你还没给钱呢!”
“我给你个巴掌你要不要?”
“那得看你想打哪儿啦!”
靳寒不给准话,他就放赖——坐在摩托上,上身没骨头似的往车头一趴,两脚着地,也不给油,就拿两条腿划拉着往前慢悠悠蹭。
他哥在台阶上走,他在台阶下追。
“下班了能让我接吗,能接吗能接吗?求求靳总让我接吧,我是你的粉丝。”
靳寒:“别狗叫。”
裴溪洄:“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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