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豹:“见了个茶农,在皖南这一片的茶山上,雾太大,信号不好。”
靳寒又问:“受委屈了?”
这要怎么说?
确实受委屈了。
他让别人受委屈了。
大豹绞尽脑汁委婉措辞:“没受委屈,嗯……他玩水来着。”
“?”尽管疑惑,但靳寒还不忘叮嘱:“给他买副雨具,别整一身水回来着凉。”
大豹无语扶额,又抬头望天,然后语速飞快地说了句:“把人脑袋按水里的那种玩。”
听筒里安静了三秒。
就在他以为靳寒要生气裴溪洄惹事的时候,就听到他英明神武的靳哥满含宠溺地笑了一声。
“茶山被烧了他憋着气呢,让他疯吧不用管。”
大豹看不懂这个昏庸的世界了。
“就任由他惹事?不会露馅吗?”
“不会。”
靳寒嗓音轻柔,隐隐带着笑意。
“小洄那个孩子从小就通透,对着什么人该演什么戏他心里有数。”
“况且他这不是惹事,是在救那个供应商的命。”
靳寒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大豹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握着手机侧过身,小声叫裴溪洄:“小洄,你今天为什么要为难那个供应商啊?”
裴溪洄眼睛撩开一道缝,有些不耐烦地说:“合作这么多年了还是留一线吧,不然就凭他今天对我说的话,这事了结之后我哥能整死他。”
靳寒现在放任不管但都会记账,等抓到大K的同伙后再一笔一笔清算。
到时候那个供应商一定首当其冲,而裴溪洄当场把气出了就是在帮他在和靳寒求情:到此为止吧哥哥,别再发作他了。
缠绕共生了十八年的大树和藤蔓,很多话很多事早已心照不宣,无需点透。
-
最后一场暴雨带走酷暑,达格夫町温和的季风卷入海岛腹地,潮汐的周期渐渐变短。
枫岛的雨季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然结束,月光落在艳红怒放的秋海棠上。
假面舞会开始了。
整座岛上的富豪名流都赏脸到场。
舞会在中心大厦顶楼的空中花园内举行,悠扬的音乐和着夜晚的海潮声。
裴溪洄戴着吸血鬼的面具,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富家贵公子的精致与松弛,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微眯着眼睛下巴骄傲扬起的,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样子。
他很少开口,怕声音暴露,但面具下露出的眼睛总是带着疏离又性感的笑意,花蝴蝶一样在舞池中飘来荡去,温柔地牵起女孩子的手和对方跳舞,又握着香槟和欣赏他的男士碰杯。
几乎全场所有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宾客纷纷猜测他面具下的真容。
只有一个人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没为他驻足。
靳寒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身旁围着一圈人,他没戴面具,侧着身子听人说话,手中红酒杯轻轻摇晃,没分给裴溪洄也没分给任何人半点目光。
宾客都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主办,并不参与,所以不敢邀请他去跳舞,只是陪他闲聊。
不知道谁说了句什么,引得他面露不悦,丢下一大帮人起身离开,径直走向露台。
这个角度能看到下面玩疯了的裴溪洄。
可能是刚陪哪一位不知名的男男女女热舞完,他颈间带着一小层薄薄的汗,花衬衫最顶上的三颗扣子全解开了,露出漂亮的锁骨和搭在锁骨上的长命锁链条。
小狗玩渴了想喝水,从侍应生的托盘上拿走一杯冰。
他把冰块倒进嘴里咕噜咕噜嚼,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被塞得鼓鼓的,被冰得缩了下肩膀,但看着挺享受,舒服得眯起眼,嚼得一刻不停。
靳寒站在露台上都仿佛听到冰块和牙齿打架的声音。
他招手叫来侍应生,说通知下去一楼不许再供应满杯冰块,一次吃太多会凉到胃。
侍应生一头雾水地走了,靳寒再次垂下目光,就看到裴溪洄双腿交叠特别浪荡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一男一女,不知道哪个在向他求爱。
女孩手里拿着一支玫瑰,递给裴溪洄,指指身旁有些害羞的男士,应该是在帮朋友追人。
裴溪洄没接,手都没抬一下,叫来侍应要了两杯酒,放在自己左右两侧。
他这张桌子一共就三个座位,意思很明显:我这里有人了,心里也有人了,请你们离开。
女孩儿看他拒绝得干脆,瞬间没了兴致,要拉朋友离开。
男孩儿却是个死心眼,忽然摘下面具,露出一张青涩稚嫩的漂亮脸蛋,满眼孺慕地看着裴溪洄,铁了心要在今晚把他拿下。
靳寒看笑了。
小狗太能招蜂引蝶,就放出去一晚上也能给他找事。
他借着绿植遮挡,把那个男孩儿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可爱清俊的长相,个子不高,年纪不大,确实是最容易被裴溪洄吸引的那类人,裴溪洄几乎每次去酒吧都会这种类型的男孩儿堵住告白。
他一开始还算有礼貌,屈指敲敲旁边的酒杯,示意自己有朋友。
男孩儿非常执拗,不停和他说话,情绪激动时偶尔一两句音量过高,飘进靳寒耳朵里,是在说:“你有朋友为什么他还让你一个人来这种场合?大家都在看你,可见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靳寒眼眉一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如他所料,裴溪洄冷了脸。
他不喜欢任何人因为任何理由诋毁靳寒,哪怕是一句无稽的指责都扎他耳朵。
他把玫瑰丢在男孩儿脚边,冷冷地说了句:“走开。”
男孩儿红了眼眶,看着要哭了,却还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裴溪洄耐心耗尽,侧过脸强压着火气对男孩儿说:“等我请你走吗?”
男孩儿被他眼底的戾气惊到,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恋恋不舍地放开手,却不甘心就这样离去:“我就这么不让您满意吗?我是真的很喜欢您。”
裴溪洄再无话可说,只能诚恳地告诉他:“哥们儿咱俩撞号了,而且,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站起身,伸手向后扯开丝带,面具掉落。
男孩儿瞬间双眼大瞪,满脸惊恐,仿佛他是一只沾上了就会倒大霉的苍蝇,不敢置信地步步后退,嘴里还念叨着:“裴、裴……”
“裴老板。”
身后人群中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不知您从哪弄来的邀请函,到靳总的酒会上捣乱。”
裴溪洄转过身,看到一个意料之中的人,杜立荣。
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端着酒杯从人群中走出来,轻蔑地看了裴溪洄一眼,然后用肩膀把他撞开,恭恭敬敬地朝二楼露台遥遥举杯:“靳总。”
裴溪洄猛地回过头,和靳寒居高临下的冷淡眼神蓦然相撞,脸颊顿时烧得绯红。
哥怎么站在那儿?
站了很久吗?
那岂不是全都看到了?
完蛋了完蛋了!今晚保不齐又要挨揍!
“靳总怎么不下来和大家一起?”宾客们闻声纷纷聚拢过来,朝靳寒举杯,邀他下来。
靳寒站在楼上,面对这样众星捧月的场面不为所动,只是对他们微一点头,然后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人潮,在裴溪洄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
就这一秒,裴溪洄像触电了似的移开视线,心脏怦怦跳。
他这反应在靳寒看来是情动,但在有心人眼睛那就是羞愧、尴尬、无地自容。
杜立荣嗤笑一声,看看他,又看看靳寒,自以为对靳寒的心思了如指掌,阴阳怪气道:“靳总,想必裴老板是来找您的吧?”
裴溪洄眼巴巴地看向哥哥,咬着下嘴唇,一颗心都被揪紧了的样子。
而靳寒只随口说了句:“我没邀请他。”
人群骚动,窃窃私语。
杜立荣昂着下巴幸灾乐祸。
裴溪洄则落寞地垂下眼睫,在心里感叹:幸好是演戏,不然他的心都要碎掉了。
他不想再看到这样冷冰冰的哥哥,怕晚上会做难过的噩梦,头低下去后就一直没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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