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照片、明信片、书签之类的小东西外,他还把这张照片做成能覆盖住一整面墙的花砖,贴在他卧室正对着床的那面墙壁上。
之后他又嫌床上太空,拿照片做了个等身抱枕,每晚都在墙壁上“靳寒”的注视下抱着他的人形抱枕睡觉。
裴溪洄有时觉得心酸,有时也会反省下自己是不是变态。
当然反省的时候很少。
他向来最能接纳自己,只用一秒就接受了自己或许就是个变态的事实。
就这样,离婚大半年,他靠那张照片和酒精度过了最难熬的一百八十多天。
在这期间他也偷偷跑去找过靳寒。
码头、家里、中心大厦,靳寒常去的这三个地方,他一个都不放过换着班地蹲守,乔装成工人或者卖糖水的小贩守在门口。
他甚至还找过私家侦探去跟踪靳寒的车,想要制造偶遇看他一眼。
但是显然靳寒早有防备。
每次都是他刚找到个隐蔽的角落藏好,下一秒就会被保镖揪出来请走。
有一回他刚躲进大厦前面的花园草丛里,十几个保安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说靳总看到花园里闹猪精了,让他们下来逮小猪。
裴溪洄就属猪,当场被叉走。
找侦探也不好使。
私家侦探一听说他要跟的是靳寒,恨不得当场倒找给他钱。
转头就把有人出钱让他们跟踪靳寒的消息卖给靳寒的保镖,保镖还以为有人要搞他们老板,安排的人手比平时多加了一倍,想看他一面更难。
极少数的几次,裴溪洄利用自己的人脉圈子打听到中心大厦的一丝风吹草动,推测到靳寒当晚可能会出现在某家会馆应酬。
但每次等他赶到时都会无一例外地被保镖拦在外面,明明只隔着一扇房门,他甚至能听到靳寒和别人寒暄说话的声音,却看不到他,也摸不到他。
有人喝醉了从包间里出来,看到他直愣愣地杵在外面,还当他来查岗,就故意逗他玩说:“小裴怎么不进去,今晚可不知道有多少漂亮小孩儿给靳总敬酒呢。”
裴溪洄心里酸得不行,面上还要装出笑嘻嘻的样子:“来晚了我,主动罚站呢。”
“哈哈,那你站完赶紧来,我们都等你过来玩呢。哎先说好我刚才逗你呢啊,靳总旁边可没人,你一会儿别告我的黑状!”
裴溪洄还没忘记他签过离婚保密协议,就拿出包烟假装要抽,一边往嘴里叼一边往前走,和那人说:“我去抽根烟,叔叔们先玩,不告你状,我也告不着。”
最后几个字说得要多落寞有多落寞,情绪险些控制不住。
好在醉鬼听不懂人话,笑了笑转身进房间。
门被推开一条缝,里面金色的光漏出来不偏不倚地打在裴溪洄脸上。
他在那一刻就像被钉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行动完全不受大脑支配。
他扬着脑袋往门里快速扫了一眼,就这一眼,看到正坐在沙发上休息的靳寒。
他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姿势很放松,侧头望向窗外,身上穿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毛衣,一只手搭在沙发边上,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里的琥珀酒。
“哎,小裴来了,快进来啊。”不知道谁出声喊了一句,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引向门口。
靳寒也转过脸,抬眼看向门外,没有一丝情绪的目光穿过满桌狼藉落到裴溪洄身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裴溪洄几乎落下泪来。然而就在他想顺势进去时,听到靳寒冷冷地说了句:“出去等。”
“……”裴溪洄无措地白了一张脸,点点头逃也似的退到门外。
他不知道靳寒要怎么和里面的人解释,但想来对方能编出十全十美的说辞。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哪儿等?
能不能等到?
他只是突然想起大半年前,他去参加摩托车集训时,曾经有一整个月的时间没和靳寒说过一句话,见过一次面,还在他找到基地来时借口有事故意不见他。
后来队友和他说,那天靳寒在他宿舍里等了一整天,一直到十二点宵禁,确定他不会回来了才走。
后来他打开微信,看到靳寒那天给他发的三条消息。
-我在你基地,有时间见一面。
-崽崽?
-最近天冷,胃里很不舒服,你乖点,下来陪哥吃顿饭。
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在清醒状态下,用这样示弱的语气和裴溪洄说话。
说胃里不舒服,你就当心疼我一下,下来吃顿饭。几乎已经是在恳求他和自己见面。
但裴溪洄那一整天都在逃避,都在躲,手机都没打开过,直到最后也没陪他吃那顿饭。
所以说搞成现在这样能怪谁?
是他自己活该。
裴溪洄顺着包间门板没什么形象地滑下来,捞起宽松的毛衣下摆罩住膝盖,像朵没人要的胖蘑菇似的蹲在那儿,在心里把自己谴责了一万遍。
第一万零一遍的时候,抵在背后的门突然开了,他差点一个骨碌滚进去。
堵在门口的大老板们都是他常见的,早就和他混熟了,此刻一个个拍着自己的啤酒肚笑话他,说他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是这么淘。
“他什么时候不淘过。”靳寒站在门后,用和从前别无二致的宠溺语气说了句。
裴溪洄听得鼻酸,恨不得立刻就见到他。
但他俩中间隔着半扇门,互相看不见。裴溪洄只好守在一边,耐心地等所有人都出去。
最后一位老板离开包厢前,靳寒的保镖忽然跑过来说有急事请他去下隔壁。
裴溪洄心道你再急能有我急吗?
但他怕这保镖真有什么难事想找自己帮忙,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就咬咬牙往门里大声喊了句“哥你等等我!”转去隔壁。
他前脚刚走,靳寒后脚就出了包厢。
裴溪洄走进隔壁房间还不等坐下,看那保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样子,立刻反应过来是调虎离山。可等他追出去时早就晚了,靳寒已经上车走了。
他孤零零地站在会馆门口,看着夜色中扬长而去的车尾,把手伸进后脑上的小揪儿里用力拨愣了两下,心道不是说好了等我吗,干嘛糊弄人……他刚才开心到跟保镖走的时候都是蹦跶着的。
但即便靳寒糊弄他,他也没办法。
再听说对方的消息他还是会第一时间赶到,运气好的时候会看到一个上车或者下车时的侧脸,运气不好的时候就会被晾在门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第五次,也就是现在。
他和靳寒一起来参加夏海生的婚礼。
收到靳寒也要来的消息时,裴溪洄那一整天嘴角都没下来过,好像天降五百万砸他脑门子上了似的,走路都是癫儿着的。
他还打电话给夏三,问婚礼能不能提前,明天就办,他有点等不及了。
夏三一脑门问号:他妈的是我结婚吧?
等到婚礼这天,裴溪洄打扮得比第一次约会时还要花哨。穿着最骚包的衣服,戴着靳寒最喜欢的舌钉,以前他每次戴这个蓝色钻石的小钉,靳寒就忍不住咬他舌头。
怕自己失眠脸色不好,他临来前还去便利店花五十块买了根润唇膏,粉布灵的怪好看。
以前从来没擦过这东西,他也不知道怎么弄,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全是日文,鼓捣半天好不容易转开了,往嘴上一抹——怎么滑溜溜的?
完蛋玩意儿是管固体润hua!
裴溪洄气得脑袋冒烟,当场就想把它扔了,可他骑着摩托在大马路上呢,让人看到他扔个这玩意儿不得把他当成什么绝世大yin魔?
没办法他只好憋憋屈屈地揣口袋里了。
当时还苦中作乐地想,幸好离婚了不用亲嘴,不然让靳寒知道他往嘴上抹这个,非得挨抽不可。
但他想得挺规矩,真见到面后才知道自己根本忍不住。
从靳寒捏他脖子开始,他的心率就一路飚高再没下来过。
后来借着酒劲儿亲了、抱了、也啃了,啃完还想做点别的,没等做呢就被扔鞋柜上了。
裴溪洄垂着脑袋,坐在冰凉的鞋柜上,看着地板上靳寒的鞋尖,心里一抽一抽地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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