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养成习惯了,逮哪儿跪哪儿。
靳寒发现时已经晚了,改不过来,和挑食一样怎么说都不听,硌得膝盖乌青也不起来。
那还能怎么办?
他一口气拿出五个月工资去家居市场买了块最好的地毯给弟弟垫着,那是他们家第一件奢侈品。
后来他开始跑船,生活就好过很多,跑一趟的分红够买五十块那样的地毯。
他就在家里装地暖,再铺好几层加厚加绒的羊毛地毯,脚踩上去就像踩在云端。
这下不管怎么跪膝盖都不会疼了,裴溪洄的坏习惯也就彻底养成了。
之后他们还搬过几次家,每次到新家里靳寒就会在客厅给他留出一个专属小沙发。
那沙发除了裴溪洄以外谁都不能坐,家里来客人他都会特意嘱咐不要占他弟的地方。
裴溪洄把游戏机放沙发上,再摆一堆漫画零食,拿枕头四外圈围起来,给自己搭个小狗窝。他跪在沙发底下,钻进小窝儿里玩。
靳寒不忙的时候就会在旁边大沙发上陪他,那他更不好好呆着了,爬到哥哥肩膀上,把他当滑梯顺着手臂往下出溜着玩,玩累了就呼呼大睡,哈喇子流人一后背。
靳寒很喜欢弟弟赖着自己睡觉的样子。
平时那么淘的小孩儿,一旦睡着了就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一动不动,乖得像一坨软乎乎的小水獭,只有做噩梦了会吓得动动爪子,但被他拍一拍又会再次睡熟。
不光客厅,家里卧室和书房也都铺着地毯。
裴溪洄十八岁以后,两人关系不再像以前那么纯粹,靳寒在书房办公时他就偷溜进去。
不是要吵着人跟他玩,纯粹是大黏糊包,在哥哥旁边挤着才舒坦。
靳寒坐在椅子上办公,他钻到办公桌下跪着,游戏机漫画书放到哥哥腿上,他人再往上面一趴,把哥哥的大腿当自己的小窝。
他自己安安静静玩自己的,时不时会挠挠靳寒的裤子边。
靳寒也不理他,只会在他挠自己裤子时摸摸他脑瓜,表示我在,你乖乖的。
当然裴溪洄也不是总那么乖。
蜜罐里宠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犯坏。
他那欠兮兮的劲儿一上来就不让靳寒工作,跪在底下这摸摸那蹭蹭地瞎鼓捣。
靳寒不搭理他随他闹,全神贯注在工作上。
没人搭茬裴溪洄自己闹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拍拍他腿要起来。
“让你起了吗。”靳寒合上文件,拿过腿上的游戏机丢到一边,低头看着他。
裴溪洄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下一秒就被哥哥掐住后颈按在那里,隔着布料被硌着脸:“吃吧,这么想吃就吃饱再起来。”
每到这时候他就会被收拾得很惨。
与外表看上去那副无欲无求、冷淡到极点、看谁都像看条狗的样子截然相反,靳寒实际上是需求很大且在床上毫不留情的那种人。
他一开动,不到尽兴绝对不会停。
而且专制霸道不容反抗,裴溪洄就是把嗓子哭哑都没用。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靳寒又很性感。
就像一架冰冷理性的机器突然上了狂动不休的发条,一池毫无波澜的死水泛起巨浪波涛,一座冻结多年的冰山燃起熊熊大火。
裴溪洄最喜欢看哥哥因自己失控的模样,那强烈的反差感令他沉沦,颤抖,不惜冒着被搞到怀疑人生的风险也要不断挑逗。
就像现在。
靳寒捏着他的后颈第二次让他起来,裴溪洄还是赖在那儿死活不动。
靳寒耐心告罄,用膝盖在他肩上碰了下,声音冷淡得不带丝毫情绪:“一句话想让我说几遍,你就是学不乖是不是?”
裴溪洄呜咽一声,把脸往他怀里埋埋,“再一小会儿行吗,你好久没让我这样抱了。”
“不行,你找我要是就只为哭一场抱一会儿,那现在就走。”
裴溪洄张张嘴,喉咙仿佛被胶水黏住。
他知道靳寒想听他说什么,但那件事他现在还给不出答案。
“我要你个理由就这么难?”
“没法说,那是个无解的事,我正在试着去平衡它。”裴溪洄眉心拧成个小疙瘩。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真正无解的,你说出来,我给你解。”
裴溪洄摇摇头,从他怀里爬起来,狗横狗横地低着头,宁愿不抱了都不说理由。
靳寒气得胃疼。
裴溪洄听到他强行压着的很小的吸气声:“怎么了?又疼了?我给你揉揉。”
“离婚了,你是我什么人要给我揉?”
裴溪洄抿抿唇,手从他腰上滑下来,一点点试探着放到他膝盖上,扶着,维持着跪在他蹆间的姿势扬起脸,白净面皮透着红,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里饱含太深太杂的感情。
他把嗓音放得极柔,用一种恳求语气询问:“离婚了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daddy。”
“我要是孤零零一个人,别人问起来我没爸没妈也没哥,谁都能踩一脚。”
“其实这才是不公布离婚的真正原因吧,你怕我没了靠山会被报复。”
靳寒嗤笑,“你当我是活菩萨?”
“你就是。”裴溪洄固执道。
“你总说自己冷血,但你要真那么冷血,怎么会把我捡回家辛辛苦苦拉扯大……”
他一想起这些心尖儿就发烫,眼底又犯潮。
靳寒忽然伸手掐住他下巴:“又要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委屈啊?”
“……没有,我不委屈,我替你委屈。”
“你要是委屈你就说,不说就把泪憋回去,再让我看到你哭我就让你把水全流干。”
裴溪洄睁大眼,没反应过来。
几秒之后,他动动嘴皮,抽干所有力气才说出那句微弱的抱怨:“我只是,我从没想离婚,我只说分开一段时间……”
靳寒嗯一声,指腹摩擦着他耳朵后那颗隐蔽又敏感的小痣,摸得他从喉咙眼里直抽气。
“所以你觉得委屈,觉得我心狠,觉得自己罪不至此,很不甘心,对吗?”
裴溪洄脑子里一团浆糊,让他那么个小动作就搞得浑身发软,又痒又燥。刚受不住想哼哼两声,靳寒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骤然俯身压下去,那迫慑的视线直直刺入他眼底。
“你如果只想分开一段时间用不着犹豫一年,你纠结是因为你知道我们分开后短时间内绝不会再见。你说没想离婚,只是个想离开我的想法,可是裴溪洄——”
他阴冷的眼神如同两柄刀锋,每个字的横撇竖捺都是血淋淋的尾钩。
“你怎么敢有这种想法呢?”
“如果我说我计划了整整一年打算把你赶出我的生活,不准你回家。半年、一年、五年、甚至一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这之后所谓各自冷静的时间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或许我会找个更合心意的男孩儿在一起,和他做我们约定过要做的每一件事。”
“他会作为我的爱人,我的弟弟,我的孩子,和我一起生活,拥有我的一切。我会拥抱他,亲吻他,哄他睡觉,给他洗澡,喂他吃饭,直到老去,你能接受吗?”
裴溪洄猛地掰开他的手,双眼带刃,眉梢淬火,额头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使出全部力气吼道:“我接受个屁!你想都别想!你敢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杀了他!是我先喜欢你的!我先告白的!这么多年都是我陪在你身边,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声音愈发嘶哑,渐渐语不成调,四行泪水一齐从眼睛里滑下来。
那崩溃绝望又害怕的模样,仿佛一只被抢走最珍爱的骨头后又丢进下水道里的小犬。
靳寒就这么看着他,等他的喘息越来越乱,泪水淌满脸,才抬手盖住他的眼睛,贴着他耳朵说。
“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有些事情,我只是假设一下你就受不了了,而你却是实实在在地要对我做。”
他放开蒙着裴溪洄的手,没头没尾说了句:“我当初不该那么轻易答应你的告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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