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事故(23)

　　可他在撒娇，他知道吗。

　　他明明知道…虞南山最见不得他哭。

　　虞南山抿着唇看他，看他湿漉漉的脸，和哭到颤抖的身体，握紧了手掌。

　　“……”

　　“不行。”

　　虞南山拒绝了他，面无表情重复，“不行。”

　　辛芍大哭，生病让他的脾气变得很恶劣，他管不住自己，哭着骂他，虞南山默不作声，恍惚回到之前他发烧在医院的时候，辛芍也是这样，气狠了似地骂他。

　　只是…没有哭。

　　“你不要喜欢他，我求求你。”

　　虞南山抱着他回去的时候，他还搂着自己的脖子哽咽，“他不好的，你喜欢别人好不好。”

　　虞南山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可他却依旧记得那时候他问辛芍的话。

　　“他不好，那你为什么喜欢他。”

　　辛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被他放到床上还在抹着眼泪，“就是喜欢…停云很好。”

　　像个护犊的小兽一样，对他而言就是好，对别人来说就是不好。

　　半点道理都不讲。

　　

　　辛芍的脾气越来越差，在某次虞南山来抱他的时候，对他动了手。响亮的一个巴掌拍到他的脸上，虞南山还没说话，辛芍就被吓懵了，呆呆地看着他脸上的红印，一双漂亮的眼睛瞬间蒙上了水雾。

　　“我…”

　　“没事。”虞南山面不改色地把他抱起来，低声哄他，“不怕。”

　　那是辛芍记忆中虞南山对他最纵容的一段时间，好像辛芍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辛芍痴痴傻傻地被他抱在怀里，听他用低沉的声音给他念故事。

　　“王子太喜欢小美人鱼了，他实在忍不住，就给小美人鱼建了一座海底城堡，把它关在了里面。”

　　辛芍的眼泪还没擦干净，靠在他的怀里呆呆地反驳，“王子不喜欢美人鱼…”

　　虞南山定定地看着他，好半响才低下了头。

　　“喜欢的。”

　　辛芍听不懂他的意思，他的脾气很差，突然开始哭，边哭边抢他手里的童话书，“你讲错了，王子喜欢公主，没有小美人鱼。”

　　一本书被他扯的稀巴烂，虞南山抱着他不让他掉下去，辛芍挣扎间指甲蹭到了他的脖子，划出长长的一道红印，虞南山的眉皱了皱，辛芍立马停下来，含着泪泡恐惧地看着他。

　　“……对不起。”

　　他用手背抹着脸颊，崩溃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这样。”

　　他实在…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好想快点死掉。

　　他哭的快要喘不过气，整张脸都被乱七八糟的泪水打湿，虞南山搂着他的腰，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事的。”虞南山亲他的额头，低声哄他，“不痛。”

　　

　　辛芍病了很久，辛意受他的影响，也早出生了一个月。因为早产，他比寻常孩子还要容易生病，虞南山那会要两头照顾，因为辛芍不喜欢辛意，更不愿意和他呆在一起。

　　辛意出生三个月，辛芍连抱都没有抱过他一次，他讨厌虞南山，所以也讨厌这个孩子。

　　可他又离不开虞南山。

　　辛芍依赖虞南山到了病态，有时候虞南山走久了一点，他都会生气，板着脸一天都不会理他，可又不许虞南山走。

　　过了一会门外传来哭声，阿姨小心翼翼地敲门，问能不能让先生来哄哄小孩，辛意哭的太厉害，她实在没有办法。

　　虞南山还没说话，辛芍就抵在门口，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朝地上看，不肯让开。

　　“辛芍。”

　　虞南山皱眉，辛芍却不为所动，似乎外面在哭的孩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后虞南山妥协，让阿姨把孩子抱走。

　　“你不喜欢他吗？”

　　过了好久，虞南山问他。

　　辛芍坐在一旁的躺椅上看书，听到他的话顿了一下，他低着头翻看手里的书，纸张划过空气清脆，辛芍冷淡的声音也一同响起。

　　像是不在意到了极点。

　　“我才不喜欢你的孩子。”

　　“他是你的。”虞南山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拉住他的手，低声说，“是小芍的孩子。”

　　“我不要。”

　　辛芍抽出手，把书扔到地上，生气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要。”

　　他和虞南山在一起是被迫，怀孕也是被迫，生孩子更是，虞南山凭什么要辛芍喜欢他。

　　更何况…

　　虞停云也因此离开了他。

　　辛芍的情绪又变得激动，他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往外面走。

　　“辛芍！”

　　辛芍的病总是反反复复，那会其实也不大哭了，

　　但那天还是没有忍住，虞南山一叫他，他的眼泪就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凭什么啊。”

　　辛芍嘴唇颤抖，带着哭腔说，“都没人喜欢我了，我为什么喜欢他。”

　　最喜欢他的虞停云都被辛芍自己逼走了，辛芍还要怎么办，还要让多少。

　　辛芍也很痛啊。

　　他哭的厉害，最后像是发泄一样坐在地上，房间里回荡着他的哭声，好半响虞南山走了过来，蹲下来轻轻抱住了他。

　　他的嘴张张合合，好像说了什么，但辛芍哭的太凶，什么都没有听到。

　　过了好久，辛芍才慢慢平复下来，他哭的一塌糊涂，眼泪糊了虞南山一身。有时候他也觉得，这场病像是要把他一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完了，明明虞停云走的时候，他都没有哭。

　　“你刚刚说什么。”

　　辛芍哽咽着抬头问他，虞南山顿了一下，指腹摩挲着他脸上的泪，好半天才说，“让你别哭。”

　　辛芍瘪着嘴，带着无意识地别扭。

　　“那我不要喜欢他。”

　　虞南山垂眸，摸了摸他的头发。

　　低声说，“好。”

　　

　　

　　第二十二章

　　

　　这场发泄来的及时，似乎将他的病也去了一些。

　　入秋的时候辛芍莫名地开始好起来，起初是睡了个好觉，后来又是一天都没发脾气，等某个午后辛意又在哭闹的时候，辛芍第一次没觉得烦躁，甚至…心疼的手都抖了一下。

　　彼时虞南山在厨房给小孩冲奶粉，辛芍抿着唇看了他一眼，又往不远处的婴儿床望，辛意哭的声音很小，可怜巴巴地像只小猫崽，辛芍看着他胖乎乎的小手在半空中挣扎，鬼迷心窍地走过去握住了他。

　　像触电一样，辛芍的眼泪都要被激的落下来，小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朝他看，嘴里咿咿呀呀地哼，辛芍被他看的心里好酸，指头微动，戳了戳他绵软的手心。

　　然后辛意就突然笑了起来，乳牙大露着敞着缝，口水湿答答往嘴角淌，辛芍看得呆了，连虞南山走过来都没发现。

　　“他很乖。”虞南山低声说，“是小芍的孩子。”

　　辛芍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又酸又麻，他愣着神偏头看虞南山，呆呆重复，“我的孩子？”

　　虞南山伸手握住他和小孩交握的手，点头，“试试喜欢他好吗，他很乖。”

　　他的声音低沉，却像是带着几分恳求，辛芍迟缓地看着他，好半响才哦了一声。

　　他都快要认不出虞南山了，辛芍好像很久没这样认真看过他，自从辛芍生病，虞南山就在他身边一步都未走过，他习惯了虞南山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一个角落，却忘了这本来是不应该的。

　　虞南山…怎么会穿着这样的家居服，拿着奶瓶每天围着他打转，这一切都荒诞的真实，好像他们才是彼此相爱。

　　

　　但他们怎么可能相爱。

　　是虞南山毁了辛芍的世界，毁了他安稳平静的生活，可辛芍在这一刻，却依旧无法百分之百地恨他。

　　为什么呀，辛芍低下头问自己，我又不爱他，我怎么连…憎恨的情绪都没有了呢。

　　辛芍趴在辛意旁边发呆，小孩越来越喜欢他，挥着手碰他，想引他的注意。他的小胖手软乎乎地可爱，摔在辛芍面前，被他无意识地轻轻握住，等到耳边传来一连串稚嫩笑声时，辛芍才慢半拍地回过了神，傻傻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