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事故(10)

　　玩偶服发出噗噗的声响，辛芍抓的再紧也挡不住它，空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透着他的指缝溜出去，虞停云的手终于有了轮廓，他握住辛芍，低声叫他，“芍芍。”

　　“我也可以。”

　　虞南山能做的事，虞停云一样能做，虞南山给的爱，虞停云也一样可以给。

　　甚至可以比他给的更多。

　　“我不要。”

　　比起精心算计好的回答，这更像是是一句未经思考的气话。

　　辛芍抿着嘴拉下他身后的拉链，让他出来，男人怔了一下，随即被粗暴地拉了出来。辛芍把破掉的恐龙服抱起来，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他在这一刻心里有股莫名的气恼，气虞停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弄坏他的衣服，又气辛意乱出主意，杂物室里这么多玩偶服，干什么偏偏给他拿这一件。

　　他连装都装不下去，莫名其妙地弄了自己一肚子火，肩膀用力撞开拦在他面前的虞停云，不想再看到他。

　　但不应该。

　　他为了让虞停云回来做了这么多，为了让虞停云留下来甚至算计好了自己的每一步言行，他为什么要为一件坏掉的恐龙服这么生气，连控制住自己的怒火都做不到。

　　明明这个时候辛芍该不动声色拒绝他，该在两人交锋时无意透出他的隐忍和依赖，该以退为进，引虞停云进得更深。

　　可为什么就是不行，甚至分不出半点心思再维系在虞停云面前的冷淡模样，为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虞南山的衣服坏了。

　　那个冷漠又笨拙的男人，再也穿不了这件恐龙服给他跳舞了。

　　他突然顿了一下，情绪像失重一样盘旋下坠，他像是突然走入了误区，甚至陷在了自己编造的谎言里，某一瞬间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虞南山死了。

　　他停了下来，脑海里被这个认知疯狂充斥。

　　辛芍开始回想之前的每一个细节，虞南山倒在地上的身影，无力抽搐的手，医生宣告他死亡的平静面孔，还有那个阴郁缠绵的雨天，冷色墓碑上那张淡漠英俊的脸。

　　“…唔。”辛芍心里突然痛了一下，像是有人捏着他的心脏，狠狠地转了一圈。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没有被任何人听见，辛芍难耐地弯下了腰，他有些弄不懂，为什么他会这样痛。

　　明明…他对虞南山…

　　“辛芍，他已经死了。”

　　虞停云的声音突然响起，辛芍抖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虞停云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他脸色铁青，强硬捏住辛芍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他知道和死人争是最蠢的做法，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虞南山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辛芍的身边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他要被剔除虞姓，从虞家的族谱上下来，从虞南山的旁边彻底离开，他曾经的恋人，必须，重新归属于他。

　　手里的玩偶服掉到地上，虞停云却不许他捡，他看着脸色苍白的辛芍，一字一句地说，“虞南山死了。”

　　他的声音强硬有力，不许他反驳，辛芍却像是被人从迷雾里猛然拽了出来，意识陡然清醒。

　　他怔怔看着面前恼怒的虞停云，垂在一旁的手指微动，小心地抿起了唇。

　　不，虞南山没死。

　　他只是…被我关了起来，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心底纷乱情绪被一点点剔除干净，包括因为虞南山而产生的莫名疼痛，辛芍的思绪回拢，看着面前冷着张脸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男人，慢慢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我知道。”

　　他的声音平静，“所以呢，我就要接受你？”

　　“……”

　　他挥开男人捏住他下巴的手，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让开。”

　　虞停云咬紧了牙，手掌用力，死死箍住他的细瘦手腕，低吼，“你明明还爱我！”

　　“我不爱你。”辛芍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误认知，或者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如果是这样那我再重复一次，那天晚上只是意外，我不会再追究，你也不要再来烦我。”

　　“虞停云。”辛芍叫他，冷静提醒他，“在法律上来说，我还是你的长嫂，是你哥的合法配偶。”

　　“本来是我的！”虞停云上前一步，眼眶通红，“是他抢走了你。”

　　“已经过去了。”

　　辛芍手掌盖上他的，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面容平静，“辛意不太听我的话，希望你明天能跟他讲清楚，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代替我的丈夫。”

　　辛芍弯腰捡起衣服，不再看他，身后男人的视线狠戾，即便是背对着他，辛芍也能感受到他的铺天怒意。

　　他悄无声息地弯起嘴角，“夜深了，该睡了，小叔。”

　　“辛芍！”

　　虞停云怒不可遏，厉声叫他，辛芍却不在意，径直上了楼。

　　

　　辛芍关上了门才发现辛意在他房里，他趴在床上，抱着他的画册看得津津有味，看辛芍进来了，兴高采烈地喊他，“妈妈！”

　　辛芍嗯了一声，坐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头发，他身上的小恐龙已经脱掉，头上还沾着水，该是自己刚洗完澡。

　　他莫名松了口气，弯腰亲了亲小孩的额头。

　　“我今晚想和妈妈睡。”辛意钻到他怀里，眨巴着眼睛求他，“妈妈好不好？”

　　他的一双眼睛和虞南山如出一辙，辛芍摸了摸他的眼尾，情不自禁地说，“好。”

　　小孩兴奋地在他怀里打滚，又仰起头笑着问，“那爸爸可以和我们一起睡吗？”

　　“……”辛芍的手顿住，想到楼下气到快杀人的虞停云，眼里浮现出笑意，轻声说，“现在还不行。”

　　小孩不明白，什么叫现在不行，他往辛芍的怀里拱了拱，也没再纠结，只开心地抱住他，“好吧，那让爸爸一个人睡！”

　　小孩动作大，翻滚间扯到了一旁的恐龙服，辛意翻了个身，奇怪地摸了摸它。

　　“咦，妈妈怎么把恐龙带上来了。”

　　他小手把那件衣服抓起来，突然啊了一声，连忙转头，“妈妈！恐龙坏了！”

　　辛芍顿了一下，又想到刚让他失控的虞南山，他偏着头不说话，辛意奇怪地看着他，又叫了他一声。

　　“妈妈？”

　　“…嗯？”

　　辛芍忙抬起头，“我…”

　　他突然停住了嘴边的话，看着他手里的恐龙服，心思微动。

　　“是你爸爸弄坏的。”

　　他眼珠转了转，轻声说。

　　“……啊。”

　　“以后都不能穿了。”辛芍低下头，露出有些伤心的神色。

　　“妈妈……”

　　“宝宝明天不要理他好吗。”辛芍说，“不要跟他说话，看见他就走。”

　　小孩张着嘴为难，手指头纠缠着绕在一起。

　　辛芍抿着嘴，眼尾泛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妈妈不要伤心！”小孩看他要哭，连忙抱住他，“小意一定一定不理爸爸了！”

　　虽然他也很喜欢爸爸，但是爸爸以前教过他，不可以让妈妈哭。

　　辛意又纠结又难过地搂住他的脖子，心里像大人一样重重叹了口气。

　　算了，谁让他是小坏蛋呢。

　　谁让小意小时候，让妈妈吃了好多好多的苦呢。

　　

　　

　　第十章

　　

　　辛意第二天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没去找虞停云，他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客厅，一整天都窝在楼上。妈妈给他熬了米糊糊，辛意靠在香香软软的妈妈身上，张着大嘴接过妈妈递过来的勺子。

　　“妈妈你还在生气吗？”辛意边吃边苦着脸说，“爸爸好可怜，一整天都坐在楼下。”

　　辛意很听话，没有去找虞停云，可是他实在是没事干，只好蹲在楼上的栏杆处，时不时往下偷瞄。

　　结果发现虞停云一直坐在楼下的沙发上，早上辛意去的时候他就在，下午的时候他也在，等现在他要睡觉了，爸爸竟然还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