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185)
“侯爷不妨直说,本王自当尽力而为”
“是这样,我久戍建邺··”
安子期还没说完,雅间的门忽然推开,他正要呵斥,竟看见是安子默站在门口,安子默瞧见他也是一愣。
“安大夫”秦坚一怔,看着他笑问“您来的真巧,我和安侯爷刚要了一壶好酒”
“安王殿下”安子默收拾心思,拱手说“京使人传信,安王妃诞下一子,来人找不见您,下官特意来告诉您”
当··酒杯被碰翻,秦坚坐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筝儿生了,我当父亲了!我要回京”
安王说着绕开安子默,忘记道别,直接离去。安子期见他离去,眉心一动,也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安子默一下子挡到他身前。
“我有事同安王说”安子期说着也要绕过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安子默一把拉住他,按坐在椅子上“不许去,不许说”
“兄长!”
安子期脸色不快,安子默皱皱眉,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压低声音说“子期,陛下一直没有允你归京,还不足以说明吗,为何还如此执迷不悟!”
面容一滞,安子期忽然沉默下来,不看他的说“我只是想回京,陛下答应过我”
呵··安子默心里冷笑一声,陛下学会撒谎的时候,你安子期还是个毛头小子呢,骗你还不容易。
按下心思他不愿打击安子期,转而说“你想跟安王归京?”
“没错”
“糊涂”安子默斥责一句,严肃的说“卫景擅离职守,流放羌地,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之时,你这么回去,和卫景有什么区别,你岂不是让陛下难做”
“····”安子期沉着一张脸不出声。
安子默瞧他固执的样子,心里叹了一下继续说“况且,还是不要与安王走的太近,以免陛下或是其他人,以为我们安氏已经站队安王,这时候的京城,不回去也罢”
京里的风吹草动,即便远在千里,他也能察觉,陛下之意已经十分明确了,卫氏恐怕不保,至于这安王··是生是死还不一定呢。
安子默不是京中的旧族,更不是卫氏,他是眼看着陛下是如何一步步坐上皇位,所以他不会像当年一样,糊涂的擅自做什么决定。
安氏要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决定如何应对,而且以安子默对陛下的了解,越是这种时候,陛下越讨厌其他人插手,根据经验,插手的人通常下场不好。
不只是他,其实晋国旧臣,除了申学文等新派年轻人,都因为忌惮当年的晋王,不敢擅自插手。
收回思绪,安子默看向他,缓和了声音说“所以即便要归京,也不能在此刻,更不能同安王一起”
安子期绷着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向外走去“知道了”
门扉被重重的关上,安子默坐在原地,看着犹在震颤的门扉,摇摇头,一声长叹接短叹。
多少年了,你这个小子,怎么就是想不通呢!
京城
初冬的寒气已经袭来,皇帝陛下有些怕冷,昭和殿早早就摆上火盆,小福子被殿内的暖意一熏,倚着柱子直打瞌睡,偷眼瞄向皇帝陛下,陛下勤奋的看奏折,没有注意到自己,小福子看看殿外,悄然离开。
殿外,他看看御厨的方向,准备给皇帝陛下拿点点心过来,也顺便精神一下自己,刚刚拐出昭和殿,迎面就看见李晗快步走来,神色严肃。
“福公公”李晗停下行礼。
“李将军,这是何事,如此急迫?”小福子上前问。
“福公公”李晗看向他,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安王殿下从建邺回来了”
“可是陛下没有··”
小福子说到一半,一下子收住话头,瞥着李晗的神色,赶紧调转方向,又返回昭和殿。
“陛下”
“小福子”秦宇奇怪了一下,看着门口的他问“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陛下,李将军来了”小福子说着,身子一让,李晗进入大殿“参见陛下”
“什么事?”
“安王回来了,刚刚回府”
还挺快,秦宇笑笑一摆手说“还有事吗?”
“没有了”李晗心里暗自奇怪,陛下竟然如此淡然。
李将军刚刚退下去,昭和殿的宫门又进入一个人,正是刚刚归来的安王。
昭和殿内,秦宇坐在桌案后,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坚“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到京”秦坚低着头,恭谨的说“侄儿回府换过衣服,立刻就进宫,跟皇叔请罪”
“什么罪?”
“无诏返回”
“卫景也是无诏返回,你知道吗?”秦宇看着他。
秦坚又伏低一些,低声说“侄儿知道”
“索性,你是朕的侄子,你姓秦,也索性这不是军营,你没有军令在身”秦宇扶起他,摇头说“既然已经身为人父,以后稳重些吧”
“是”秦坚羞愧的看着他,扯扯嘴角说“筝儿是在宫中诞下小儿,侄儿谢谢皇叔”
“呵呵”秦宇不在意的一笑,又坐下问“取了名字吗?叫什么?”
“匆忙间来不及想,要不皇叔替侄儿想一个”
眉毛一动,秦宇别过脸说“此为人父之责,你自己想吧”
安王瘪瘪嘴,答应了一声,没再多说,秦宇没有看他,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忽然问。
“坚儿,你有多喜欢卫筝和这个孩子”
“皇叔?”
“说”
“重于性命”秦坚想了一下,坚定的说。
重于性命··唉··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收起心里的自嘲,秦宇看向他,神色平静的说“那朕告诉你,马上迎娶越小姐,断绝与襄候之间的来往”
“我··”
“你听着这是圣旨”秦宇打断他,语气冷了下来“不可以违抗,想想卫筝和孩子吧”
宫门外
夕阳照在皇宫前的御道上,一阵大风忽然刮来,吹开了秦坚的冒兜,他回身看着金光闪闪的琉璃瓦,一瞬间愣在了那里。
皇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连您也变了呢!
安王府
小福子扯着明黄色的圣旨,紧了紧心神,开口“天子诏:越氏有女霖,温良恭谦,册封为安王妃,卫氏德行有失,不配妃位,念其生有一子,暂留于安王身侧,日后谨言慎行,勿生妄念”
安王跪在地上,不敢去看身侧的卫筝,只是垂头看着地面。
“安王殿下”小福子叫了一句,提醒说“该接旨了”
“微臣接旨,陛下万岁”秦坚回神接过圣旨站起来。
“王爷”小福子欠身对他说“下月二十是吉日,陛下希望您能尽快完婚”
“多谢福公公,坚儿记住了”
小福子又行一礼,带人离去,秦坚捏着圣旨缓缓转身。卫筝仍旧跪在地上,手掌按在地砖上,骨节分明。
“筝儿”秦坚弯腰想去扶她,卫筝刷的一下子躲开,低声对他说“我去看看鸣儿”
筝儿··秦坚上前一步,半个手臂悬在空中,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人消失。
襄侯府
皇帝赐婚的消息早就传来了,襄侯坐在椅子上,盯着院外凋零的梧桐,神色陡然阴寒起来。缓缓起身,他绕过中堂,来到西边的小暖阁,门口站着两名丫鬟,看见他刚要行礼,被襄候挥手斥退了。
“老爷”襄候夫人看见他起身。
襄候点点头,没有说话,走到她身边坐下“我们没有退路了”
“老爷想做什么?”襄候夫人坐回椅子上,手上还绣着手帕。
“你该去见见他了”襄候看向她,压低声音说“该联手了”
“老爷确定,任何联合都是相互的”
“放心,我有他们想要的”襄候放缓声音,低压的眼角里闪着寒光。
襄候夫人没有出声,秀好最后一个针脚,放下手里的针线,整理一下衣袖,冲他施礼,缓缓离去。
京城,纵横交错的街巷上,商铺,酒楼,戏院,书馆不胜枚数,正午时候,正是人来人往热闹的时候。
东城最为繁华的大街上,高楼林立,尽是江南大贾开设的商铺,来往的尽皆是京城内的达官贵人,在这里碰见一个纨绔子弟,或是豪门小姐,亦或者公侯夫人,都太过正常。
马车刚刚到达街口,车夫一拉缰绳,马车停下,他跳下来放下脚凳,掀开车帘。
“你等在这里”襄候夫人扶着他的手下车,带着身旁的侍女,径自向街道深处走去。
“兮儿,咱们去看看胭脂,可有没有什么新鲜样式”
“是,夫人慢点”
襄候夫人带着侍女,一路上将能逛的铺子都逛了一遍,累了还到戏楼听了场戏,日暮时分才返回。
陆琮府邸,一名相貌普通,但穿着华丽的人站在中堂,正等着陆琮。
“怎么样?”
“大人”那人微微躬身,行礼后说“襄候夫人中午出府,一直在那里待到日落才回府”
“都去了哪?”陆琮坐下,端起一旁的茶杯,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去了许多地方,京城里豪门贵族小姐夫人愿意去的地方,襄候夫人基本都去了一遍”
“那可见过什么人?”陆琮追问。
“倒是见过几个人,也是京里的勋贵家的小姐夫人,不过只是寒暄,并没见过什么特殊,小人一直小心跟着,没见她特别见过什么人”那人说着,脸上也显出疑惑。
哼··陆琮冷哼了一声,直觉告诉他,襄候夫人的举动一定有问题。
陛下刚刚下旨赐婚越氏和安王,自己女儿刚刚被夺去妃位,甚至连侧王妃都没获得,她还有心思和人聊天,闲逛,此事定然蹊跷。
“将与她交谈过的人都查一遍,襄候夫人到过的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查一遍,记住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是”
属下退去,陆琮看着门外暗了的天空,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扩大,和卫景一起的那个人仍不见踪影,谣言的事也没有进展,他若是再不能查出些东西,陛下绝不会轻饶他。
陆琮有种不安,这背后的人,能躲藏的如此久,做的如此严密,一定也是熟稔此道,甚至也出自···
猛地回神,他没敢深想下去,若真是如此,他必须尽快抓到,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自己跳进河里也洗不清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