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136)
推开门,士兵一拥而入,吓坏了作坊内的伙计,侍卫进去搜了一圈,一无所获。
“大人,后堂没人?”
邶正卿皱眉,越是离的近,他越是紧张,瞥见旁边当伙计,他问“你们老板呢?”
“老板?”伙计还蒙在原地,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快说”侍卫呵斥一声“否则砍了你”
“大人饶命”伙计立刻跪倒,边磕头边说“老板早就搬走了,听说住在山里,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山里?哪边山里?”
“西郊深山”
邶正卿立刻转身,赵军哗啦啦的退去,几个伙计跪在地上,许久才敢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老板他··”
“慎言,慎言”
西郊草庐
曲封辉从外面回来,站在院里看看临晚风的房间,脚步挪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白六爷走了,小美人一下子沉静了,曲封辉才发现,他也不总是不通情理的样子,其实他不太理解两人的关系,若说孺慕之情不像,可若说是喜欢,也不太像。
临晚风对姓白的很依赖,像是湖中浮萍,总想抓住白六爷这个归处,可这依赖又很别扭,所以总是跟白六爷打打闹闹。
“唉··老子是不是也该成家了”曲封辉嘟囔着,颇有些孤家寡人之感,钻到自己房间,倒头睡去。
房内
临晚风卖了玉佩后就离开了西镇,搬回了这里,西镇本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窗边的榻上,他手里托着一本书,神色间颇为怡然,不见什么异样,只是偶尔会抬头看一眼门口,不知在看什么。
日头渐渐滑落,深山被染上一层金色,临晚风看的困倦,躺到床上,侧过身子,他看着对面的长榻,手掌下意识的向上摸去,纱布包里破碎的白玉冠棱角硌手。
临晚风摸了很久,那丝困倦散了,窗外阳光又低了一分,晃进屋内,他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金光。不知是触碰了什么,临晚风刷的坐起来,翻出枕头下的那张当票,向外跑去。
姓白的,你虽然不是东西,但我还是想记住你。
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般说不上来的巧合,临晚风站在院中,斗笠还没系好,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你是?”
邶正卿回神,惊诧此人相貌出众,上前一步对他说“你可认识这玉佩?”说着拎起玉佩。
“玉佩”临晚风看了一眼,立刻说“我不当了”他以为此人是当铺的老板。
邶正卿脸色微变,手臂往后,躲过临晚风的抢夺,接着说“这玉佩的主人在哪?”
主人··临晚风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谨慎的说“你找他做什么?”
看来谣言也不总是无稽之谈,邶正卿悬着的心落了下去,却一时茫然的不知如何面对,晋王居然真的活着!
“来人”
院门再次打开,这次粗鲁的多,脆弱的门板禁不住披坚执锐的士兵撞击,赵军一下子涌到院中,将一切牢牢围住。
“这··”临晚风愣在当场,还没等说话,两个士兵上前架住他“放开我”
临晚风手臂用力,一拳打向身侧的士兵,逃过两人的钳制,邶正卿惊诧片刻,眼神示意侍卫上前,临晚风还是被制服了。
“住手,你们是··”
曲封辉刚从屋里出来,看见带甲的士兵收住了接下来的询问,直接冲了过去,只是曲少爷的武功也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很快被制服。
“说”邶正卿再次站到二人面前,神色阴沉下来“此人在哪?”
“他走了”曲封辉心里了然“我们不知道在哪?他只是在此借宿过一晚而已”
借宿?邶正卿目光看向临晚风,眼角一眯,临晚风斜着他,冷笑一声,没有说话。旁边的侍卫见此,正要上前教训他,身后忽然传来敲门声。
“邶先生”秦宇站在门口笑看着他说“你找我?”
夕阳下站着一道身影,稳重随意,邶正卿转身看着他,半晌意味不明的感慨说“您居然真的活着,晋王殿下”
晋··晋王!临晚风看着身披暖阳的人,心底茫然一片,有一丝丝疼痛从很深很深的地方传来。
秦宇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向邶正卿缓缓走去,拿过他手里的玉佩,端详了一下“先皇御赐··却害人不浅”
“你··”
啪··临晚风的话被打断,脸上热辣辣的疼,姓白的看着他,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小王八蛋,你敢出卖我”秦宇甩甩手掌,斜着邶正卿说“走吧,先生该有不少事要做吧”
邶正卿眯起眼睛,眼里闪烁着杀意,秦宇负手而立,看着天边的晚霞,神色浅淡。
许久,邶正卿忽地笑了“王爷,这几个月,您可是祸乱了天下”
只有几个月吗?
我以为我终于甩脱了晋王,甩脱了一切,我想到云灵山顶看看朝霞,到东海岸边看看落日,想踏遍名山大川,用另一个身份,看看这万里江山。
秦宇手绑在身后,被推着向前走去,瞥见脸色惨白的临晚风,还有曲公子,终究收起了所有的心思,思谋着寻一条活路。
☆、最轻的报复
安阳
秦宇坐在马车里,偷眼看着城头,安阳从不是一座知名城池,钟灵毓秀的建邺,磅礴大气的大梁,还有繁花似锦的京城,哪里都胜过安阳百倍。
一年前,他率大军至此,逼迫赵王不得不俯首系颈,如今报应来了。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秦宇收回目光,心里有一丝庆幸,若是明月捉了自己,恐怕此刻早已死了。
看来世间的大多事情是注定,像云飞的仇必须以血来洗刷,严世君的疯狂也必须付出代价,而自己··不该言而无信的!
赵王宫
秦宇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赵王逐渐握紧扶手,心底里那丝激动逐渐膨胀,膨胀到他几乎遮掩不住。
晋王··不,秦宇你也有今天!
“听闻六弟腿有不便,该赐坐才是”
秦宇打量着廊柱,猛地回神“赐坐··呵呵··邶正卿是怎么建议四哥的?”
“六弟想知道?”赵王眉峰沉下,心中不满。
“不,我知道”秦宇冷笑着扬眉,看着赵王眼底的愤懑,更为不屑的说“还是听邶先生的吧,杀了小弟,免得后悔”
“秦宇,今时今日,你还有什么值得本王忌惮”赵王嗤笑,却想起了怀城南郊。
“我活着就值得你们所有人忌惮”秦宇看着他,平缓且笃定的说“而你,赵王,尚不算这所有人中,值得重视的”
“你··”
“哈哈哈!”秦宇大笑着,歪头看着他“赵王殿下,我怎么在你眼底,看见了害怕”
“来人!”
殿外进来两名护卫,赵王站在御阶上,眼中杀意翻涌,只是大殿内,秦宇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笃定这一切,也并不在乎这一切,他想到了四方山上的传闻。
“你不值得本王动杀念”赵王坐了回去,挥手说“带他下去,关起来”
“别费心思了,我不会为你所用的,你配不上”秦宇跟着侍卫离开。
你配不上!赵王坐在殿内,脸色阴沉,自幼及长,听过无数这样的话,以后他再也不想听了。
“你不过是一个废人了,你会明白谁才是不配的那个”
“王爷”太监瞥见赵王阴沉样子,小心说“邶先生求见”
殿外,邶正卿站在玉阶之下,眉心紧皱显得忧愁。
“先生,王爷请您进去”
邶正卿点点头,快步进入大殿“参见王爷,王爷为何留下晋王性命?”他着急的问。
“他不是晋王了”赵王皱皱眉,略微不满邶正卿的态度。
“即便如此,此人也绝不能留,若是天下、晋王旧将,听闻晋王尚在人世··”
“爱卿”赵王打断了他的话,不悦的说“这里是安阳,本王岂会让消息走漏,况且他尚有可用之处”
可用之处?邶正卿心里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滋生“王爷,晋王之才邶某尚且自叹··”
“他不是晋王了!”赵王呵斥了一声。
邶正卿立刻噤声,惊诧和不解的看着赵王,赵王却看着别处,继续对他说“他不过是一个瘸子,先生你太高看他了”
“晋王之才岂在勇武”邶正卿坚持的说。
“所以才能为本王所用”赵王不愿再与他谈论,直接问“听说和他一起的还有两人?”
“是”邶正卿心有不甘,但却无能为力。
“把他们关到一起”
邶正卿张张嘴,最终放弃了说辞,领命负气的离去。赵王看着他,不悦的皱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门扉紧闭,秦宇站在院内,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觉得自己还是稍微有些小瞧了赵王,还以为被冷嘲热讽后,一定会将他关到某个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呢。
坐到廊下,秦宇摸到腰间的破损了的玉佩,握在手心,他摩挲了一下,摇头苦笑。
“儿子,你是不是拿爹的玉佩去炫耀了”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临晚风和曲封辉被推了进来,秦宇看着他们的样子,知道没有受委屈,略微放心。
赵王兄,你真是天真的可爱!
“坐吧二位”秦宇起身。
曲少爷万年不着调的样子,还是有些好处的,这般境地倒是随意的很,至于临晚风,自进门后看了一眼白六爷,就半低着头,面无表情的不说话。
“有茶吗?”曲少爷坐下问。
“阶下之囚,哪那么多废话”
曲封辉呵呵一笑,看了下四周说“这身份不凡就是好,阶下囚连牢房都不用去”
“出息!”秦宇骂了一句,看向临晚风,开口说“你准备一直站着?”
临晚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眉毛抖动一下,好看的眼睛里,辨不出是什么情绪,秦宇看了一会儿,独自坐下。
“不要想那些无用之事,除了断送性命之外,毫无用处”
毫无用处··怎么能毫无用处呢!临晚风看着他“你真的是··”他缓了一口气,才问出口“晋王?”
“邶正卿不会放过我··”秦宇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说着。
临晚风大步上前,打断他的话,质问“我问你,是不是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