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17)

　　“信你？瞧你那德行”曲封辉嗤笑一声。
　　秦宇也嗤笑一声，对他由衷的不屑，马五没跟他们俩一样，喝了一会儿酒，忽然叹了一口气。
　　“这晋王都不在了，晋国怎么还这么多事”
　　“你还忧国忧民了”曲封辉讽刺一句。
　　马五又喝了一杯酒说“总之晋国和晋王都不是好东西”
　　秦宇看看他没说话，曲封辉凑近些说“你和晋国什么仇？”
　　其实秦宇也发现了，只要是有关晋王的坏消息，马五都很爱听，让他和王二倒是挺聊的来，不过他没有探寻的兴趣，在外生活这么久，白六爷对晋王殿下的名声，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别瞎问”马五推开他。
　　“跟兄弟说说··小二再来壶酒”曲封辉拿着酒壶给马五倒了一杯，推到跟前“兄弟肯定帮你”
　　咕咚咕咚，马五连喝了好几杯，脸色立刻晕红，眼神略微有些迷糊，曲封辉刚要开口催促，马五放下酒杯。
　　“我是燕国人··隔··本来我有个弟弟··”马五醉醺醺的说着。
　　燕国？秦宇眉心微皱，低着头默默喝酒，马无忽然拉着他的胳膊“你知不知道，京城的城墙有多厚，城门有多坚实，大军整整攻了六日，死伤无数，最终··”
　　马五靠回去苍凉一笑“燕王进城变成了晋王，而我弟弟在攻城的第三日就死了，被巨石砸断了肋骨，抬回去没多久就死了”
　　“你弟弟多大”秦宇忽然问。
　　“和你同年”
　　也就是说他死的那年，未及弱冠，秦宇面无表情的喝着酒，没有说话。
　　曲封辉奇怪的看了眼他，和白六同年？这一脸胡子的白六看起来和马五差不多大啊！他弟弟到底多大？
　　马五喝高了眼眶有点红，曲封辉深感惭愧，不该多嘴去问，赶紧劝他，他一劝马五居然抱着他哇的哭了，秦宇那点惆怅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没了。
　　“别哭了，都过去了··”曲封辉赶紧劝他，希望他放开自己，然后用眼神示意白六爷也赶紧劝劝
　　“对啊，你节哀！”秦宇开口。
　　“晋王现在在外流落，碰见了兄弟帮你杀了他，挫骨扬灰”
　　“你认识他”
　　“不认识”
　　秦宇翻了个白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马五痛哭了一阵，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二人长舒了一口气，互相看看。
　　“晋王确实不是人”曲封辉说。
　　“嗯，太孙子了”秦宇恬不知耻的帮腔。
　　二人歇了一会儿，驾着马五往客栈走，回到客栈秦宇扶着马五进屋，马五迷迷糊糊的嘟囔着什么。
　　“马五，你弟弟叫什么啊？”
　　“马文”
　　原来你是叫马武！秦宇心里暗道，马五倒在床上，秦宇看着他醉眼朦胧的样子，上前一步说“马文是个英雄”
　　“白六，你··你就是我亲兄弟，咱们··咱们磕过头··哥哥我··”马五磕磕巴巴，醉话连篇。
　　见他没听到自己的话，秦宇摇摇头转身出门，跟他做亲兄弟，马文会死不瞑目的。
　　门外，曲封辉见他出来就一直盯着他，秦宇眉心一皱“小辉，有话就说，能不这么看着六爷嘛”
　　“白六爷，你到底多大”
　　“怎么，要跟六爷相亲啊，看不上你”
　　秦宇瞪了他一眼，直接越过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曲封辉看了看他，嗤笑一声，这小子还装上神秘了。
　　第二日，马五睡醒了，三个人吃饱饭就骑马上路了，出了这座边城就进入水宁郡北，一直南下可以到渡口坐船，然后顺江到济郡白静城。
　　水宁郡北原来是赵国占领，后来又被吴国攻陷过，最后被齐刺史收复，不过这一番下来，本来还不错的地方，变得荒凉许多，虽谈不上赤地千里，鸟无人烟，但一座像样的城池都没有，地广人稀，许多地都荒凉着。
　　三人一直走到天黑，也没看见人烟，只能露宿在野外，马五弄了堆火，三人坐在包袱上就着凉水啃干粮。
　　“我就说咱们回去”秦宇看着马五，干粮渣沾了一胡子“你看看这破地”
　　“我看还行”马五低着头啃着干粮，吃的很香。
　　曲封辉噎的直打嗝，拿着水壶说“明个咱们快点走，赶紧离开这儿”
　　“是啊！”秦宇翻翻包袱“再不走出去，馒头都没有了”
　　“马五太能吃”
　　“谁不能吃，你们两个少吃了”
　　插科打诨了一会儿，三人枕着包袱睡觉，好在夏夜不冷，而且天亮的早，三人蒙蒙亮就起来赶路。
　　饶是如此第二日还是没有人烟，三人依旧落脚荒野，干粮吃光，第三日三人骑在马上，互相埋怨谁吃的多。
　　饿了一日肚子，终于在第四日的黄昏看见一户人家，挂了个幌子，该是个歇脚的地方。
　　“有人吗？”曲封辉还没进院就着急的喊着。
　　过了一会儿，屋里慢慢走出一名阿婆，年近花甲，眯着眼看看三人“几位要歇脚吗？”
　　“打扰了，老人家”马五上前行礼。
　　阿婆打开门，将他们三人让了进去，秦宇一坐下就看着她笑呵呵的问“阿婆有吃的吗？”
　　“没什么好东西，几位要饿了，我给你们煮碗面吧”
　　“多谢多谢”
　　一会儿阿婆端着面上来，三人埋头猛吃，很快连面汤都没有了，秦宇看了看空空的盆，不好意的朝阿婆笑笑。
　　“还有吗？”
　　“都吃了？”阿婆很诧异，三人很羞愧。
　　阿婆端着空盆又去煮面，没一会儿门外又来个三个人，书生模样，应该是游学的士子。三人看看院内的秦宇他们，还迟疑了一下。
　　他们三个，除了曲封辉眉清目秀，马五一副山贼模样，秦宇一脸的胡子，说是土匪也行，风餐露宿，此时一看着实都不像好人。
　　白六爷这大半年，终于把自己折腾成一个彻头彻尾讨生活的江湖人。
　　“要歇脚吗？”阿婆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打扰老人家了”三人行礼。
　　照例将人让进来，阿婆又多下了点面端出来，四方木桌围了六个人着实有些挤，游学士子这边尽管不喜，但是也没有办法。
　　“怎么样，够吗？”阿婆坐在不远的树下扬头问。
　　马五张张嘴，还没说话，三个书生一起转头，冲阿婆欠身说“够了，够了，多谢老人家”
　　“你们这是去哪？”阿婆笑问。
　　“平阳郡”一名书生说。
　　曲封辉一听，看着他“小兄弟那地方可在打仗”
　　这书生没开口看着他们三个有些胆怯，他旁边年龄大一些见他不说话，笑着回答“我们是游学的士子，想拜入关中刺史门下”
　　“这关中刺史这么厉害，还有时间收徒弟”马五吃着面嘀咕一句。
　　书生面色尴尬，秦宇在下面踢了他一脚“不是你说的拜师，你们都是？”他又看着书生问。
　　“我和这位贤弟是，吴兄想到晋国国策府一试”
　　“这位姓吴的兄弟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马五放下筷子，看着他。
　　姓吴的书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问“这位大哥何出此言？”
　　“晋国坏啊！”
　　“····”三个书生互相看看不知道怎么回答。
　　秦宇和曲封辉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互相看看也没说话，这几句言语书生的戒备也放下来，年长的转头看那位吴兄。
　　“吴兄，晋国早已不是封国，你一去前途未可知”
　　“没错”马五也不管听没听懂跟着点头附和。
　　吴姓书生笑了笑，摇头说“关中刺史又如何，此一去成功与否未可知，即便入了门下，这天下纷乱，我等寒门除了跻身世家之下，还有别的路吗，只有晋国的国策府才能让我一展抱负”
　　“可是晋王都不在了”曲封辉插了一句。
　　“文有范赵二人，武有王安二人，晋国安好，晋王早晚必归”
　　“咳咳··”秦宇捂着嘴，呛得直咳嗽。
　　几人看看他，最小的书生说话“即便晋王归国，又如何？晋王因谏杀人，连斩十三条人命，国傅刘元思也被清除朝野，此人不识忠奸，不值吴兄效力”
　　唉···吴姓书生轻叹半低着头说“天子用小人，违礼迎娶帝后，吴国重将军，富贾世族沆瀣一气，晋王纵有不足，晋国仍可一试”
　　“小兄弟你不能这样啊”马五关切的看着他，拉上他的手说“你没听说，晋国的肥城都失守了，说不定要亡国了”
　　咳咳咳··秦宇又一阵咳嗽，冲着马五直翻白眼，曲封辉也皱着眉头看马五。
　　“哪里只是肥城”年长的说话“仓道被堵，望城已失，怀城迫在眉睫，其中望城一战，守将战死，晋军死伤三万，大败而退”
　　“是嘛”马五也没听明白，但也很开心。
　　“我累了，阿婆劳烦您带我休息”秦宇放下筷子，转身就走。
　　“面别剩啊！”马五瞅了他一眼，端起他那碗面，曲封辉瞪了他一眼，也起身离开，他懒得跟马五在这儿丢人。
　　秦宇刚躺下，曲封辉一推门进来了，走到他旁边坐下，秦宇看了一眼“那边睡去”
　　“马五打呼噜”
　　“老子也打呼噜”秦宇伸手一推，将他推了下去。
　　这孙子怎么这么多毛病，曲封辉看着他骂了一句“你是个娘们扮的不成”
　　“姓曲的等六爷睡醒了，非得好好告诉告诉你爷是什么”翻了个身，秦宇一拉被子闭上眼睛。
　　仓道一失，蓟城援军需绕道才能救援，肥城一失，拜州驻军难以东出牵制关中军，至于望城失守，南下救援的晋王军，受其威胁，若攻怀城恐有危，若不攻又怕背后受敌。
　　三万人啊！三万人！这齐刺史果然难办。
　　‘天与弗取遗祸苍生’
　　你不许胡说八道，眉心紧皱，秦宇额头冒着汗，在梦里不停的对赵志平说着。
　　梁安官道，晋王军暂停行军，王蒙勒马，向左边看看说“安将军，这条路往东便是望城，将军真的要这么做吗？”
　　“王将军”安子期看着东方，平静的说“赵大人的话你也听见了，此仗胜可以震慑四方，若败晋国就会四面受敌”
　　没错，可是安子期两万人就想堵住望城的大军，未免有些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