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看到威廉这么着急的样子,眼睛更加湿润了,说:“好像是胃……”
“准是因为巧克力!”夏普太太懊悔地喊道,“我就说吃多了巧克力会肚子疼!得让她躺下来——”
威廉立刻将格蕾丝抱了起来,抱着他往楼上跑去。格蕾丝躺在威廉手臂里,大裙子把整个楼梯都堵住了,其他人只能紧跟在后面。这么多只脚,把楼梯踩得“咚咚咚”地响,震得格蕾丝心跳得飞快,把耳朵藏进威廉怀里。
“要不要帮忙?”艾伦.斯顿在后面问。
“不用。”威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他走得太着急了。
他把格蕾丝抱进刚刚给卢卡上课的那间“书房”。一般的人家里怎么会有书房,这本来只是一间卧室,有一张小床,威廉就把格蕾丝轻轻地放到这张小床上。
他蹲在床边,问格蕾丝:“疼得厉害吗?”
格蕾丝红着眼睛点头,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夏普太太说她有经验,这种时候就应该喝一口鸦片酊。她拿来一小瓶鸦片酊,威廉先接过来闻了闻,却没有递给格蕾丝。
艾伦.斯顿问他怎么了。“鸦片的剂量有些大。”威廉回道。
艾伦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绢,递给他:“用这个。”
威廉晃了晃瓶子,往手绢上倒了几滴鸦片酊,然后把手绢递到格蕾丝的鼻子前,“轻轻地闻一下。”
格蕾丝听话地照做。威廉等了几秒,问他:“好受点儿没有?”
格蕾丝看着他,摇摇头。
夏普太太说:“闻一下怎么能管用呢!还是得喝一口!这是好药,用的最好的土耳其鸦片!”
威廉犹豫不决,看一下格蕾丝,又看一下装鸦片酊的小瓶子。艾伦.斯顿从后面挤过来,把瓶子从他手里拿走了,对格蕾丝说:“你张嘴,我往你嘴里滴两滴。”又对威廉说:“两滴总不会有副作用。”
威廉微微退后,看着艾伦.斯顿往格蕾丝伸出的舌尖上滴了两滴鸦片酊。土耳其的鸦片酊不用烈酒,尝着不辣,格蕾丝安静地把舌头缩回去,闭上嘴,很快就打起哈欠。
“还疼吗?”艾伦.斯顿问他。格蕾丝困得不行,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夏普太太说:“应该让她睡会儿。”
“那……我们都出去,”威廉说,回头找伊娃和安娜。
“哥哥。”格蕾丝竟然拉住了他的手,“哥哥,你别走。”
伊娃想上前,被艾伦.斯顿拦住了,他笑得有些古怪,说:“没事了,我和威廉在这里看着她就行。”
夏普太太说这怎么行,但艾伦.斯顿坚持如此。他巧舌如簧,在这幢房子里又一向以正派形象出现,夏普太太最终被他说服了,和伊娃她们一起走了。
“哥哥,你别躲着我。”格蕾丝拉着威廉.斯顿的手,泪汪汪地说,“你知道我只能上午过来,所以你就总是下午来,是吗?”
“……我……军队的事务忙。”
“你还骗我。你就是不想见我。”格蕾丝控诉他。
威廉.斯顿从没见过格蕾丝这样撒娇地说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的很忙吗?”格蕾丝又问。
“是真的……我刚入职,要了解的事很多,首都护卫军内部的庶务也比外驻军多。”他在床边坐下了,依然被格蕾丝拉着手,声音比刚才更柔软,“格蕾丝,我怎么会不想见你呢?”
“你在骗我吗?”
“我没有骗你,格蕾丝。”
“你也想见我。”
“……是。”
格蕾丝笑了,但很快又显出忧愁,“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你是不是更想在边境打仗?”
“为什么这么问?”
“有人和我说,你这样的男人应该是枪,不应该是花瓶。”
威廉失笑,“谁这么说?”
格蕾丝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抿住嘴唇,过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我不能告诉你。”
威廉没有追问,只说道:“没有这回事,格蕾丝,离开前线并不意味着不再工作。我在首都护卫队也有自己的职责和任务。”
“真的吗?”格蕾丝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小孩子一样抓住一样事物问到底。
艾伦.斯顿在一旁说道:“和她说这些干什么呢,军队里的事……”他本想说格蕾丝听不懂,但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于是改口道:“她都醉成这样了。”
可威廉.斯顿还是同格蕾丝解释起他的职责,解释元老院和议会对战争的态度,“……所以,维里克将军同我说,一个军事政治家在首都发挥的作用,并不比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将军作用小。”
艾伦.斯顿在心中评估起威廉的耐心,确实远胜过自己。
在军校时,所有人都让他以威廉为目标,包括他自己。许多老师都说过,他在智力、体能和勇气等方面,都不输给威廉,唯一欠缺的就是耐心。因为没有耐心,所以容易鲁莽、容易失误、容易掉进陷阱,容易事后懊悔。
威廉那样有耐心地同醉了的人说话,他觉得没意思,溜达到了窗边。那几个年纪小的孩子们正在内院里玩儿,连一直在书房学习的卢卡也出去了。弟弟约翰挥舞着一根粗木棍追赶自己的姐妹,女孩子们都往卢卡身后藏。她们明显都更喜欢稳重的卢卡。
艾伦.斯顿替约翰感到些不公平,明明他才是总陪姐妹们做游戏的那个,他也不是一直这么调皮;而卢卡只是偶尔出现一下。
“肚子还疼吗?”威廉问格蕾丝。
“要是不疼了,你就要走了,是吗?”
威廉完全没办法了,他无法对着这样的格蕾丝说出让人失望的话。
“以后不能一次吃那么多巧克力了。”他只好这样说。
格蕾丝咧嘴笑起来,“巧克力真甜。”
威廉也笑了,“是砂糖甜。”
“哥哥,你记得你给过我一包糖吗?那是我第一次吃到裹着坚果的糖,特别好吃。”
“我都不记得了,是不是你很小时候?”
“是我十一岁生日的时候。你和我说,是父亲告诉你的,中国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觉得出生是件好事,所以他们都庆祝自己的生日。我问你生日要怎么庆祝,你说你也不知道,但是后来我每次过生日你都会送给我礼物。”格蕾丝的语气委屈起来:“哥哥,我十九岁生日的时候你没有回家。”
威廉愧疚地直说“对不起”。
格蕾丝笑起来,“没关系,我很喜欢你送给我的圣诞礼物,特别漂亮,我平时都舍不得用,那么软的披肩,我特别怕把它弄脏,洗多了就不白了。”
威廉疑惑道:“披肩?”
本来打定主意只当听众的艾伦.斯顿忙跑过来打断他们的聊天,对威廉说:“让她睡觉吧。”
格蕾丝问威廉:“你忘了吗?你让艾伦——”
“格蕾丝!”艾伦.斯顿提高了音量,“你该睡觉了。”
格蕾丝撇了下嘴,“讨厌鬼。”又把视线放回到威廉的脸上,“哥哥,你别走。”
威廉拉着他的手,“我不走。”
格蕾丝终于肯闭上眼睛。
他很快就睡着了,威廉问艾伦:“格蕾丝刚刚说的什么披肩?”
艾伦.斯顿耸了下肩,“谁知道她说什么。怎么两滴鸦片酊就让她醉了?”
威廉.斯顿看着格蕾丝睡着的脸,轻轻地笑了,他没有再避讳格蕾丝与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感慨道:“我们两个的酒量不是也不好吗?”
威廉信守诺言,一直坐在格蕾丝的床边守着。艾伦.斯顿也没走,他给自己找了点事做,检查起卢卡的学习笔记。
格蕾丝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卢卡轻轻地敲门,问威廉能不能把剩下的几段讲完。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