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是还有维里克将军吗?”
“维里克将军已经七十多岁了,哥哥不能让维里克将军孤军奋战。”
格蕾丝愤懑难当,“这个国家就没有别的能打仗的将军了吗?威廉才只是中校而已!那么多将军,难道没有一个人敢去前线吗?”
这个问题就太复杂了,艾伦.斯顿不知该如何同这个女仆解释。
格蕾丝求他:“你告诉我吧,告诉我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艾伦.斯顿说:“这不是你要操心的,我们现在要说的是你不能去宫廷这件事。”
“好吧,那我去问阿伦德尔伯爵。”格蕾丝残忍地说道。
“你!”艾伦.斯顿险要失态,气急地在屋里转圈,和那些被捕进笼子的食肉野兽没什么两样,“你非要问这些干什么!”
格蕾丝知道他这是妥协了,压低了声音问他:“是陛下不想让战争太早结束,是吗?他在利用这场战争在元老院和教会之间两头讨好,是这样吗?”
艾伦.斯顿震惊地喊道:“你怎么知道!”
格蕾丝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看那扇薄木门,“这里隔音可不像楼上那么好……我偷看过哥哥给你写的那些信,也听阿伦德尔伯爵说过一些,猜到的。”
他猜对了,更感到心寒,“那哥哥就更不能留在前线了。”
艾伦.斯顿觉得他神色有些怪异,忍不住地心慌,“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现在不该操心陛下要带你去王宫的事吗?”
“这其实是一回事。”
“什么意思……”
“我去求陛下派别人去前线,把威廉替回来,这样就不会影响陛下的计划,他会同意的。”
“胡闹!威廉不用你管这些!你去求,你拿什么求!”艾伦.斯顿是真的发怒了,“我们斯顿家的男人什么时候要靠女人成事!”
格蕾丝冷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求陛下封你做男爵呢?”
他听到过艾伦.斯顿与阿伦德尔伯爵在饭桌上的对话,夫人希望艾伦.斯顿能买一个爵位,子爵或者男爵,都可以,好配他如今的军衔,对日后的晋升大有好处。
但是伯爵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说买来的头衔远比不上承袭的,尤其艾伦.斯顿的祖先连一枚十字勋章都没有,买来的头衔在上流社会是得不到认可的,反而还会惹人耻笑。他建议艾伦.斯顿安心待在军队,先积攒军功,等混到一定程度,他自会帮艾伦.斯顿周旋,为他谋一个爵位出来。
“不要听他的,他只是想利用你,既想你有出息替他谋利,又怕你太有出息脱离他的掌控。陛下问我你对我好不好,我说你对我很好,陛下很欣慰。你给他留下的印象不错,我看陛下……”
艾伦.斯顿扬手掀翻那张小桌子,水壶和杯子摔到地上,小匣也飞起来,又落下去,摔开了,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桌子磕到底下那只小脸盆,把小瓷盆砸成两半。
格蕾丝对于他造成的这些破坏无动于衷,始终看着他的脸,观察着他所有细微的表情。
艾伦.斯顿大骂他:“混账!混账!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地方?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他一手撑在床头,弯下腰去,把格蕾丝圈起来。如果可以,他更想把眼前这人用绳子捆起来,捆得牢牢的,让他哪里也去不了,直到听话为之。
他阴沉地问格蕾丝:“你知道玛格丽特王太后是怎么死的吗?她不是病死的!是有人在她的食物里下了毒!你猜王太后已经被拘禁了,是谁有能力在她的饭食里下手脚呢?王后是玛格丽特王太后的亲戚,陛下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放过,却没对王后怎么样,因为王后中途倒戈投向陛下,出卖了摄政王!摄政王是王太后的宠人,却是在王后的寝室被击杀的,宫廷里都是这样的人!你能和他们较量吗?”
“你以为陛下是真喜欢你吗?他只是喜欢猎奇而已!德内尔夫人只是个幌子,真正受宠的是法拉内利先生!陛下根本就是个同性恋,是个喜欢发明游戏的同性恋!他让侍女和那些阉人在他面前表演,你要是去了,你会和她们一样,脱光了衣服和一群阉人互相抚摸,玩弄他们畸形的身体,也被他们玩弄,靠这些表演来讨好陛下!你要是跟着陛下走了,就会是这种下场!”
他把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说得和真的一样,竭尽全力地恐吓格蕾丝,还故意用恶心的字眼来轻贱他。之前害怕会吓到这女仆的,或者难以启齿的,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格蕾丝一直安静地听着,望着他怒气冲天的脸。他确实被说得很害怕,同时眼里落下两行泪来。因为他知道,艾伦.斯顿越是吓唬他,就越说明他是真的没把自己提到的”男爵“”子爵“放到心上。
第59章 牛奶洒了
和他自己独处时的哭泣不同,格蕾丝在艾伦.斯顿面前哭得很安静,眼神却极为悲伤。
艾伦.斯顿没怎么见过格蕾丝哭,这次回家却见他这样哭过两回了。有一度他甚至以为格蕾丝是因为忽感不适,觉得哪里疼才露出这种痛苦的表情。但随后他就意识到,这女仆只是被情绪折磨至此。
这个刚被战场磨炼成男子汉的年轻男人,竟也有种要落泪的冲动。他后悔自己刚刚把那些事说得过于可怕,吓到这女仆了,但他必须得狠下心,就是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仆吓破胆才好。
格蕾丝低头啜泣。艾伦.斯顿犹犹豫豫地将手放到格蕾丝肩膀上,手落到洗薄了的旧睡裙上,掌心立刻感知到衣料下肩头的形状与柔软,忙又缩回手。
他脑子很乱,自从他被吵闹声从梦中惊醒,短短几刻内发生了太多事,让他疲惫又混乱。他想自己怎么这会儿才意识到这女仆一直衣衫不整呢?而这屋里还这样冷……这么冷的房间,床还这样硬,夜里怎么睡觉呢?
床上扔了不少衣物,艾伦.斯顿的视线从上面依次扫过,最终选择了那条披肩,展开,抬高了手,又落下来,只是将东西递到格蕾丝手里,低声道:“不要哭了。”
格蕾丝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披肩接过来,披到身上,攥着披肩的一角,渐渐止住了啜泣。这披肩能给勇气和力量。
格蕾丝终于直视起艾伦.斯顿,刚才的哭泣虽然让他看起来可怜,但眼神是极为坚定的。他对艾伦.斯顿说,“你还记得你母亲以前养过的一只小卷毛犬吗?棕色的,挺小的一只。”
艾伦.斯顿点头。夫人们都爱养狗,可以有效排遣寂寞,他母亲也未能免俗。
“我小时候也有过一只狗。”格蕾丝轻声说,“其实是后院的看门狗下的小狗,别的狗仔都送走了,只留了这一只……当然没人觉得它是我的,但是我当时觉得它就是我的,给它起了名字,省下饭给它吃,还给它偷过肉汤……”
艾伦.斯顿忍不住问他:“什么时候的事?”他从不记得格蕾丝提过什么狗。
格蕾丝轻笑了一声,“是我去洗衣房干活以后。洗衣房的窗户对着后院,正好能看见它。”
艾伦.斯顿垂下了眼眸。
“我养了它半年,看着它一点儿一点儿长大。那年圣诞夜——你应该能理解吧,圣诞夜的厨房会很忙,也会有很多吃的。我就趁那些大人们不注意,溜进去切了一大块生肉给它……它第一次吃那么大一块肉,又大又新鲜,高兴坏了,尾巴摇得特快。”格蕾丝想到那只半大的狗,忍不住笑起来,“后来它去鸡舍偷鸡吃,就被管鸡舍的男仆打死了。”
艾伦.斯顿被这只狗的结局吓了一跳。
“你想说什么?尝到一次鲜,就总想着再尝鲜,你是这个意思吗?但是你不一定非得去王宫才能继续穿漂亮衣服,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和威廉会给你找个好丈夫,你不用再做女仆了。你看那狗的下场,不该吃的东西非得吃,就会……”
格蕾丝打断他,“你猜错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仆人,而是主人,我的狗就不会死了。”那时候他就想过,为什么他的狗就只能挨冻受饿,吃腥臭的下水和肉汤泡软的硬面包,而夫人的狗就能睡在温暖的屋里,趴在铺了丝绸的窝里晒太阳,吃新鲜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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