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段长深觉自己这个镇将的不易,对上要小心伺候,对下还要骗着哄着——稳字当头。
然而,到最后总是要有个“牺牲者”——贺兰定被选中了。
“不会平白让贺兰家吃亏的。”段长道,“这次的使君是骁骑将军马义舒,若能得其青眼给你弄个进羽林卫的名额也未必不可能。”
羽林卫属于中军,宿卫京师,其地位和六镇士兵那是一个天上月,一个地上泥。
贺兰定对进京当牛马没兴趣,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为阿翁分忧解难是孙子的本分。”
“只是不知需要多少东西?”他不想出粮食或者盐,要是能用贺兰工坊的自产商品充数就好了。
再有,“洛阳那边真的没出什么大事吗?”在风调雨顺的平安年给柔然送过冬礼,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段长也愣住了,缓了缓才回神,只道自己会去信探探朝堂的情况。
走出大将军府的时候,贺兰定面上如染了霜冻一样严肃,他心底有种不详的预感——在自己所不知晓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郎主?”左右随从看着贺兰定的模样,心下惴惴不安——贺兰定向来和善,极少会出现如此冷肃的神情。
“无碍。”贺兰定声音闷闷的,已知条件实在少得可怜,根本无法分析推测。
贺兰定拔脚想往刘记商行去,刚走两步却生生停下脚步——抄作业的确爽了,可同时要忍受学霸的轻视。而贺兰定不是个能受气吃软饭的。
“郎主?”随从见贺兰定踟蹰不前的模样,心中越发觉得一定是出了大事。
“罢了。”贺兰定叹气,翻身上马,“先回家。”
半道上却遇到了高欢、孙腾一行人。
孙腾老远就见着骑在马上的贺兰定,冲身旁的高欢道,“莫不是出了事儿?你看拉汉那模样,脸板得像是封了一层蜡。”
高欢眉头轻佻,“在怀朔,谁还能让拉汉愁眉不展?”在怀朔,贺兰定就是活菩萨、真财神,谁会让他不快活?
“问问不就知道了。”不等高欢阻止,孙腾已然出声,大喊一声“拉汉”。
“谁欺负你了不成?兄弟帮你教训他!”孙腾豪气道。
贺兰定苦笑,心道,自己的定力修炼还不够,有事儿都写在脸上了,让人一看便知。
贺兰定翻身下马,走到高欢一行人跟前,苦笑道,“就是听到个糟心的消息。”朝庭召慰宣谕柔然是瞒不住的,待使者入六镇、进草原,谁还能不知道呢。
段长让不得宣扬的是,不叫六镇儿郎知晓朝庭让六镇掏钱出粮给柔然送礼,那得憋屈死大家。
因而,此时贺兰定只把召慰宣谕柔然的事情做挡箭牌,遮掩自己的异常。
果然,一听召慰宣谕柔然之事,众人皆是愤慨。
“呵,与其把牛羊米粮送给蠕蠕,不如让士兵和马儿们吃饱喝足,一股作气打到蠕蠕王庭去!”
这话倒也不是胡说八道。如今的六镇,除了怀朔、武川因着羊毛生意富裕了些,其他几个军镇,冬天还是会饿死人。
倘若朝庭给这些军镇拨付粮草过冬,给大家一口饭吃,儿郎们定然鞠躬精粹死而后已,一鼓作气打到柔然王庭指日可待。
可惜,皇帝陛下早就没了先祖北上驱敌万里的豪气壮志。
“竟和汉人皇帝没什么不同了。”众人叹气。
“有些不对啊。”高欢拧眉,“今年各地收成不错,并无大灾啊。”
高欢与贺兰定想到一处去了。
如今的陛下虽然不似先祖拓跋焘等人一般是战争狂魔,但是也绝不是软弱无能之辈,平白无故给蠕蠕虫子送粮食。
贺兰定看向高欢,装做随口的样子,问道,“贺六浑你如今时常跑洛阳,可发现有何不同寻常?”
闻言,高欢苦笑,直言贺兰定太高看自己,“进了洛阳城,卑微若蝼蚁。”蝼蚁能看见什么,能听见什么?
见高欢如此自苦,贺兰定心里不是滋味儿,叹息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上次皇甫家向自己索要方子,自己无法拒绝。这次阿翁让贺兰家承担慰问柔然的物资,自己同样无法拒绝。
难道要一直这样无能无力吗?
听出贺兰定言语中的悲凉,高欢将贺兰定拉到一旁,低声询问,“恐怕没那么简单?”
贺兰定苦笑两声,“朝庭让六镇准备慰问物资,阿翁将此事较给我了。”
饶是高欢也无语了。作为在六镇长大的高欢,其实对六镇胡人的处境没什么感同身上,毕竟高家祖上又没有被用过就扔。
如今朝庭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用过就扔了,完全是扔掉了还捡回来废物利用,继续作践——六镇和蠕蠕可是累世血仇!
贺兰定的阿爹可就是死在蠕蠕人的手里!杀父之仇!
“拉汉…”饶是高欢,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贺兰定了。
“贺六浑,你说,以后咱们六镇的出路在哪儿呢?”贺兰定装做迷茫痛苦的模样,实则是在试探高欢。
可是……眼下的高欢根本没造反的念头——家里就三匹马,造反?想屁吃呢。
“拉汉,你别多想,朝庭总不会一直这样的。”高欢只得这样安慰。
可谁都知道,除非太武帝投胎转世,拓跋家再出个“英图武略,事驾前古”的皇帝,否则,六镇没有救。
高欢只是敷衍一句安慰,贺兰定脑中却惊雷一乍:朝庭不会一直这样,除非,除非换个皇帝!
之前,在分析以胡充容和高皇后为首的两家外戚之争时,贺兰定就曾疑惑,为什么皇帝不自己解决高家呢?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另外扶植起另一个外戚势力呢?
当时,贺兰定就猜想,是不是皇帝的身体有疾?毕竟拓跋家的皇帝都不长命。
此时此刻,贺兰定又想到了自己当初的猜想——这次召慰宣谕柔的原因,会和皇帝本人有关吗?
可惜手头的信息情报实在太少了!
高欢见贺兰定傻愣愣呆住的样子,只以为他被打击过重,伤心得缓不过神来。
“我还好。”贺兰定扯出一个僵硬地笑来,随即向高欢一行人告辞。
回到贺兰大宅,贺兰定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他要仔细梳理一下眼下的事情,推敲未来可能存在的危险。
一种可能:召慰宣谕柔然,就是朝庭闲得蛋疼。
家里收成不错,给隔壁穷邻居送点吃喝。一来展示自家的力量——粮草充足,兵强马壮;二来彰显自家的仁慈,就像富贵人家给穷人施粥。
对了,如今佛教盛行,难不成皇帝是突发菩萨心肠,想做些好事?
可是自家人都没吃饱肚子,干嘛给敌人送粮——打肿脸充胖子吗?
不过,倘若此次出使仅仅是皇帝一拍脑袋的随意之举。那便和贺兰家关系不大,贺兰定只要按照自己原本的节奏继续发展就行。
第二种可能:召慰宣谕柔然,是为了稳住柔然。那一定是朝庭出事了,还是大事,才会先稳住柔然这个外忧,好没有后顾之忧地处理内患。
那内患是什么呢?
无外乎,皇权与臣权之争,中央与地方之争。
可是,无论是那种情况,似乎都与贺兰定关系不大——大家都不带六镇玩儿。
细细分析一通后,贺兰定心下有了决算:自己做好最差的准备就是!
首先,取消亲自前往雍州的计划,让可单鹰按照原计划跑一趟,快去快回———雍州离洛阳可不远,万一洛阳乱了,这一路就不好走了。贺兰定自己则坐镇敕勒川。
第二,提前士兵选拔。
原本贺兰定的计划是等到冬闲时从流民中选拔士兵训练,如今却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以充实壮大贺兰家的武装力量——不管大魏朝的内患时什么,一旦乱起,柔然绝对会不做人,趁火打劫是必然!
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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