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川抱着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守着他泡了会儿温泉调养生息。
这和都和以前每次做完精疲力尽后的善后并无不同。
时雾甚至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哥哥……”
傅明川给他擦干身体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忽然之间就凝住了。
时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喊过他了,他有多么希望能够再听到他像从前那样喊自己一声‘老公’,可他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了。
就算是‘哥哥’也很好。
傅明川将他的脚踝架在自己的膝盖上,帮他将圆润白皙的脚趾慢慢擦干净。
“嗯,我在呢,安安。”
“哥哥是变成了鬼,所以才对安安那么坏吗。”
傅明川的动作稍顿。
他垂着头,很久都没有回答。
过了会儿,他抬起时雾的另一只脚,十分细致地也擦干净后,才将人抱在怀里。
温暖的蒸汽让时雾始终苍白的脸颊,终于浮起一点点红晕。
长长的睫羽遮住漂亮得过分的瞳仁。
经过温泉的浸泡,皮肤像奶油一样细腻白净。
“哥哥活着时候,明明对我很好的。”
“是不是变成了鬼,才会这样……如果哥哥重新变回人的话……”
傅明川终于回答,“和我变成了鬼,没有关系。”
“是我……始终都没有相信你。”
化鬼的煞气只不过是将他心里的怀疑放大了,将他的暴戾催生得更加可怕。可是归根结底,是他从心底里始终觉得,时雾就是那个害死自己的人。
傅明川没办法再给自己找任何借口。
“如果安安不原谅我的话。”
他不能再逼他了。
他那么胆小,那么害怕。
傅明川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思考,终于做出了最后的退让——
如果时雾坚持的话,他可以暂时,放这个人自由。
不是因为裴净对他的威胁,而是。
他想保护他的妻子,让他从此再也不必担心受怕。
“离婚,也……可以的。”
这几个字,傅明出说得极其缓慢,几乎是窒息着说出口,听不见半点气音,“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可以,还你自由。”
心仿佛被一根细线慢慢勒紧。
几乎要切割成好几份。
退让到这一步,他才发现,他原本是多么地喜欢着他。
喜欢着这个从天而降,扑进他怀里的奶油小甜心。
上天对他是多么恩赐啊。
他是怎么把事情……弄糟到这个程度的。
没关系,离婚也没关系。
傅明川在心底不断宽慰着自己。
他还可以再追求他。
安安算过了,他的寿命有整整九十七年,他还有漫长的余生可以用来补偿他,对他好。
“安安,我可以跟你离婚,我会给你傅家的股份,你……你以后一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但是我等我活过来以后……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好吗。”
傅明川抱着他。
轻轻地亲吻他的手指尖。
他是做一只恶鬼,他的怀抱不再像生前那样具有热度,能够温暖怀中娇小脆弱的身躯。
就连他的亲吻,都是冰冷的。
他甚至都没有心跳,不会有激动蓬勃汩汩流动的热血。
他从没喜欢过一人,也没有向谁示爱过。
活了二十六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才能让时雾明白。
他真的很爱他。
“这一次,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我给你做早饭,我给你买东西。”
“我会拿小本子,记住安安喜欢吃的东西,你的作息,你的习惯,你想喷哪个香水就喷哪个,不用考虑哪样是我喜欢的……”
时雾似乎意识到,他偷看了自己的小牛皮本。
忽然之间两颊一红,“你偷看人隐私!”
“对不起安安。”
傅明川似乎很久没见过时雾这副模样了,一时间心动意动。
他低下头,如同偷窃一般。
在他唇角轻轻地,偷了一个久违地亲吻。
时雾好像愣住了,忘记了挣扎,也没
怎么反抗。
“真的是我错了,我很爱你。”
“今天晚上我就会重新复活,安安,到那个时候,我就不再是鬼了,你别害怕我,好不好。”
他什么时候原谅他。
他就什么时候和他——
重新结婚。
***
根据时雾提供的精准时间。
大概在傍晚时分,傅明川终于和裴净达成一致——等他醒来后,只要时雾坚持,他可以同意离婚。
裴净这才把最终锁定的‘邪恶天师’的三个最终怀疑人选送到傅明川手里。
傅明川入侵了监控,很快锁定了其中一人。
是一位看上去很落魄的流浪汉。
身患心脏病,常年在医院里游走捡垃圾。
那段时间傅明川偶有心律不齐的症状,去医院抽血化验时候,被他偷偷拿走一点血液。
事发当天半夜,他收到了傅轩的指使,在他狭小的仅有三十平的出租屋内,以血画阵,开始‘血咒’。
傅明川看着那个时间。
忽然之间想起来,他那时候在做什么。
那一天,他们结婚刚满一个月。
他因为公司的事情实在太忙了,直到半夜才终于有空回家。
时雾似乎有点生气。
他开车前,时雾还在给他打电话,撒着娇说想吃那次酒会上他给他带地熔岩蛋糕才会原谅他。
傅明川还故意以手作坊已经下班了为理由拒绝了他,说下次再带他一起去吃。
他没告诉时雾,早在下班前,他已经让助理去领了刚出炉,还热腾腾的新鲜的一份。
现在就放在副驾驶座上。
知道这是傅总领证一个月的蛋糕,手作坊花了很大的心思。
蛋糕上放着两个穿西装的人,高一点的那个穿着黑色西装,英俊笔挺。个子小一点那个穿着漂亮的白色燕尾服,精致又可爱。
旁边装点着一圈色彩各异的永生花。
象征着,永恒不灭的爱情。
他开着车回家。
他看着蛋糕上漂亮的彩带。
期待着,时雾看到这一份惊喜时候弯起的眼角和甜腻腻的撒娇。
他准备告诉他,等到年底,他们就去温暖的海岛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他要告诉所有人,时雾以后就是他傅明川的妻子,是傅家的另一位小主人。
就在这时候。
变故突如其来。
某一瞬间,他的心脏突发绞痛,手几乎握不住方向盘,在刺耳的刹车声里车子一阵翻转,撞上了桥边的水泥柱上。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剧痛。
将甜蜜的蛋糕撞得七零八碎,永生花被鲜血浸红。
两个小人,也一只摔在车底,一只沾着血,滚落在车外。
痛苦的记忆再一次漫上他的脑海。
裴净站在他身后,叹息道,“找到人就好,没事的,你会活过来的。”
傅明川点点头。
到了深夜里,傅家熄了全部的灯火。
门口的白灯笼取下,佣人和管家全都先遣出去。
向来热闹的傅宅,此刻看上去却像一栋阴森森的鬼屋。
那位邪恶天师的血画成一道阵法。
一座棺椁放置在阵法中央,上面点燃着一炷香。
堂内阴风阵阵。
在香即将燃尽的时候,傅明川的魂魄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感,似乎一直压制着他的某种沉重锁链在瞬间被斩断——他知道,是死劫转移回到流浪汉身上了。
在最后一刻,傅明川看向裴净。
“你说,这辈子,他还会有再原谅我
的时候吗。”
裴净抿了抿嘴。
他一直都坚持要傅明川承诺,复活后如果时雾不愿意,他一定要放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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