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然想起来自己方才答应的事,朝他笑了下,“下次我请你。”
江燃虽然和他接触的时间短,却仿佛有着专属于对方的雷达一般,很敏锐地察觉到齐然并不会为他改变心意,就很懂事地应了下来。
一句吵闹都没有。
齐然对温顺的总是多些耐心,此刻嘴角的弧度不由更扬起了些。
然而这样的神色落在周沉眼里只觉得刺目,他原本要离开的动作止住,看了江燃一眼,“江先生,合唱曲还要你多费心。”
背对着走远的齐然,江燃也不必装出那副乖顺阳光的大男孩模样,他冷冷地抬了抬下颚,“不劳影帝操心,齐哥的事情我当然会重视。”
周沉眼眸微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而江燃毫不退让。
周沉冷笑一声,“江二,我劝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心思。”
作者有话说:
江燃:贼喊捉贼。
齐然:看戏. JPG
我知道这章短QAQ,所以还有一更,不过可能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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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星光(十三)
有什么心思?
江燃低嗤一声, “周沉,别太自以为是。”
青年只是坐在长廊上,任由周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却一丝也不显得弱势。
他的唇边挑起一丝冷笑:“齐哥也不喜欢你,我们各凭本事。”
针锋相对, 锐意十足。
然而周沉已然冷静下来,只是轻慢地看了他一眼, 眼里的讽意转瞬即逝。
随即, 他什么也没有说, 转身跟上了齐然。
**
夜里拍摄的戏份是谢皓的大婚。
在顾怀景为其奔赴江南调查贪污案,身处险境, 九死一生的艰难状况之下, 谢皓扶摇直上, 不仅私底下获得了更多大臣的支持, 还得到了当今陛下的赐婚圣旨。
世家中难得的亲皇一派, 叶家嫡幼女。
叶家与顾家的渊源足以追溯到几十年前, 当时的叶家嫡长女看上了顾家嫡次子, 这本该是一桩美事, 奈何流水无情,顾家嫡子早已有了心仪之人, 只是苦于对方家族式微还没能劝服父母。
在这个节点上,叶家小姐手段频出, 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那名女子,导致顾家嫡子郁郁而终, 两家就此结下仇怨。
之后, 随着几任皇帝的昏聩, 两家政见不同, 对皇室的态度截然相反,最后彻底决裂。
而这上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谢皓却仿佛不知,当堂求娶了叶家嫡女。
十里红妆,竭尽殊荣。
这样一个美满的大婚夜,顾怀景什么也不知晓,匆忙地从千里之外赶了回来。
他记得明日是谢皓的生辰。
于是在江南的贪污案告一段落时,他甩开保护的大队人马,不顾自己的身体,匆匆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因为他记得自己的承诺。
可是谢皓却忘了。
深夜,喜宴早已散去。
敞亮的厅堂里红绸遍布,喜气洋洋,却安静得让人害怕。
顾怀景一袭黑衣,孑然站在门外。
他极少穿这样深沉的颜色,却愈发显得整个人苍白病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
谢皓拢在袖下的手似乎抬了抬,却还是没有动作。
他站在顾怀景的身前,神色亲近而温和,语气同半年前一模一样,仿佛他今日并没有成婚,也不曾和叶家达成共识。
他关怀道:“怀景,夜里风凉,你进来说话。”
顾怀景看着他身上的暗红衣裳,眸中露出一抹恍然。
他的唇边渐渐扯开一丝讽笑,却是慢慢俯下身,行了一个大礼,“恭喜,瑞王殿下。”
谢皓拦住他的礼,微微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他似乎有些不悦,“不过半年不见,难道你就与我生分了吗?”
顾怀景垂下眸,脸上无波无澜,连方才的讽意都疏忽不见,“殿下已然不需要臣。”
谢皓眉宇皱得更深,“你从前从不称我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今非昔比,”顾怀景轻缓的嗓音仿佛被夜风吹散,听起来像是叹息,“殿下早应当明白。”
这样的话让谢皓不由动了几分怒气,他厉声道,“顾怀景,你好好同我说话!”
空气似乎有一瞬的沉寂。
冷沉的夜色中,只有烛火幽幽晃动。
顾怀景抬起眼。
他一向是内敛的,见人先带三分温雅笑意,即便孤身上了朝堂,掌了权柄,也依然温和从容,于谈笑间定人生死,不急不缓,执棋落子。
可此刻,那双眼眸里如琉璃一般通透的光芒,碎了。
顾怀景轻轻开口,“殿下想听我说什么?”
谢皓呼吸一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可青年却慢慢挺直了脊背,垂眸轻笑一声,“我与殿下相识六年,相伴五年,为您踏进宦海,竭尽全力,与生父夺权,与家族反目,凡是您要,我从无二话,可是如今……”
月光蓦然沉了下来,云端外隐隐有雷声炸响,零星的树叶被风吹动,泛着寒凉。
顾怀景只穿了一件单衫,浑身冰凉地站在屋檐下,注视着谢皓。
那双总是温润含笑的眼眸里一点光芒也无,只余一片深刻的苍凉,“明旭,谢皓,瑞王殿下,你置顾家于何地……”
他说不下去,倏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皓下意识地想去搀扶,却被人毫不留情地挥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
凝固的空气里,瓢泼大雨落了下来。
檐下飞溅的雨水打湿了顾怀景的衣袍。
他的咳声渐渐止住,冰凉的指腹从唇边轻轻抹去了什么,藏进了玄色衣袖里,什么也看不出。
那半句话也终于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又置我于何地?”
惊雷在天际炸响。
青白色的闪电将顾怀景的脸色映照得格外苍白,只那素来颜色寡淡的薄唇红似滴血。
他没有再看谢皓一眼,拂袖转身,一步一步,走进了雨幕之中。
寒凉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袍,彻骨的冷意顺着脉络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让他不禁颤抖起来。
可是心底的火却迟迟不熄,无数的人影和场景在眼前流转。
“谢七并非良善之辈,小五,你莫要被他欺骗。”
“逆子,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外人与我作对?”
“顾怀景,你一定会后悔的!”
“哈哈哈,你以为你又算得了什么,谢皓养的一条狗罢了!”
“同族操戈,顾五,我在地下等着你的下场!”
刹那间天旋地转。
青年单薄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
“卡!”郑导兴奋地大喊,“小齐赶快去换衣服,喝碗浓姜汤,别感冒了啊!”
话音还没落下,周沉和斐容已经跑了过来。
他们一个撑着伞拿着吸水的浴巾,一个也顾不得自己被大雨淋湿,就要去扶地上的齐然。
齐然在郑导喊卡之后就睁开了眼,扶住周沉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他手脚冰冷,浑身湿透,额前的黑发凝成一缕一缕,不时有水珠从面颊滚落。
斐容这一幕戏在旁边看得心疼,中途就恨不得冲上来把人带走,却知道自己不能耽搁齐然的工作,只能死死按耐住情绪。
周沉也是如此。
在看到齐然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眼前一黑,心脏仿佛漏了一拍,猛地生出剧烈的疼痛来。
直到齐然握住他的手才重新舒缓开。
他们快步走到一旁的休息室里。
电暖开着,毛茸茸的毯子将齐然整个人裹住,周沉用棉柔的毛巾擦拭干了齐然的脸颊,又卸下他头上湿漉漉的假发。
男人的嘴唇有一点不正常的泛青,在冷风吹进来时不由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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