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漩涡隐隐散去。
他踉跄一步,转过头去,愕然而惊痛地看着身前的齐然,“师尊……”
齐然召回“不知寒”,漠然道:“别这样叫我。”
他漫不经心地垂下眸,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我说过,我没有不杀你的理由。”
苏祗脸色惨白,咳出一口血来。
他仰头望着这张冰冷绝情的脸,张了张口,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塞,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谢臣却不会等他。
昆吾剑蓄势待发,横空劈下。
苏祗头也没回,一拂袖,无生剑狠狠撞了上去,“滚开!”
两剑相击,气浪翻滚。
谢臣被汹涌魔气逼退,握剑的手掩在玄袖下,隐隐有些颤抖。
他咳嗽一声,脸色愈发苍白。
但两人都没有看他。
大雨将至。
齐然宽袍广袖站在苍穹下,山顶的风吹鼓了他的衣袖,猎猎作响。
苏祗望着这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眼底闪过一瞬贪恋痴迷,可随即又被深重的痛楚盖住。
他没分一丝注意力给旁人,只是那样认真地,深深地看着齐然,许久才动了动唇,“他背叛了你,你也要护着他吗?”
黑衣青年声音干涩,即便勉力保持镇定,却还是禁不住地颤抖。
齐然沉默地注视了他一瞬。
这一眼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苏祗不知为何被看得心中酸涩,他动了动唇,便听眼前人道:“与你无关。”
妒火一瞬冲上心头,苏祗忍不住怒喝,“怎么与我无关?”
“你为后辈,为宗门,为天下要杀我,我都已经认了”,他自嘲地笑了声,眸光忽而阴寒,“可是他算什么东西?”
“是,我叛出师门,我违背誓言,我伤过你,可他不也与我一样!”
“你忘了吗,他明明都有了你,还同旁人结契!”青年咬着牙,眼圈似乎有些泛红,“你凭什么还要护着他?还要为了他杀我?”
齐然看着他,很轻地摇了摇头。
他那双总是盛满冰雪的眼眸头一次在苏祗眼前露出无比的复杂来,声音也是极轻的,如同叹息一般,“苏祗,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白衣道君说罢,双眸阖了一下,再睁开时只余万年冰霜凝固,“离开天元宗。”
谢臣阻止道,“齐然!”
齐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谢臣被这道没有一丝感情的目光看着,怔了一下,忽然冷静下来。
他收拢了五指,将体内翻滚不休的气血强压下去,继而看着齐然的脸,明白到底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苏祗立场不同,不清楚,又被嫉恨冲昏了头脑,可他却知道,齐然只是单纯要为正道杀他,与他谢臣怎样毫无关系。
就如现在,他知道两人并没有把握彻底留下苏祗,因而赶他离开。
谢臣抿紧了唇,静静地看着齐然,终究没有再开口。
可苏祗却仿佛被那一句刺激到了,周身魔气顿时暴涨,一张俊美的脸覆满戾气,看着便叫人觉得阴森。
他冷笑一声,“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什么也不告诉我,自顾自地决定好,就想把我扔开!”他嗤了一声,手心逐渐涌出一丝黑雾,“可这世上也不是事事都能如了师尊的意。”
他冷冷笑着,手中黑雾渐渐浓郁,聚拢成团。
而这黑雾似乎不是寻常的魔气,甫一出现戎舟便感觉到了非同一般的危险。
那是他方才在生死之际也未曾感受到的。
天狼生来的本能让他想要退却,暂避锋芒,但戎舟却握紧拳头按耐下这种冲动,望向身前的齐然。
“这世上从没有人能事事如意”,齐然平淡地注视着他,浅色的唇轻动,“但是——”
苏祗不知怎的后背忽然一紧,身形猛地一退。
“不知寒”陡然出现,试图阻断他的后路,却迎面撞上了无生剑。
两剑交缠难分胜负。
苏祗借机再退。
昆吾剑横空斩来。
却被他手中黑雾逼退。
两人只阻了他一息。
但齐然要的便是这一息。
“嗡”地一声,黑色光芒大亮,将苏祗整个人笼罩进去,一座大阵拔地而起。
阵法成型,黑色光芒一荡,苏祗的身形被吞没。
这时,在齐然身旁,谢凉的身影却慢慢显现出来。
他摇着折扇,笑吟吟地走近,看起来心情好极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齐然的脸上却没什么轻松之色,只盯着法阵看了会,“这留不住他。”
谢凉却不以为意,瞧也没瞧一眼,仿佛这个阵法不是出自他之手,“无所谓。”
他慢慢悠悠地摇着折扇,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本来就是仓促之间布下的阵,能将他赶走便好。”
齐然不言。
谢凉瞧了眼他的神色,神情收敛了些,又补充道,“应该也能让他消停些时日。”
齐然侧头看了他一眼,面色温淡,“敛息术不错。”
谢凉笑容一僵,举起扇子就对天发誓,“天地良心,我可从没偷窥过你。”
齐然挑了下眉,“不打自招?”
“没有没有!”谢凉连忙摇头,“你瞧你方才都能发现我,我哪里敢?”
这话说的,仿佛若不是担忧被齐然发现的后果,他倒确实想这样干。
齐然听得笑了一下。
谢臣方才从两人的话中明白过来,便看到了他的笑容。
他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扯唇笑了下,只是那笑里却逐渐沾染了说不出的苦涩。
尽管早就有所准备,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控制不住地为齐然和谢凉的熟稔心生黯然。
他沉默了会,抬步走近了些许。
而就是这一步,谢凉的目光就直直射了过来。
齐然也抬眼朝他看来。
谢臣一时动弹不得。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齐然,更别提被他的目光注视。
哪怕只是这样冷淡的,毫无感情的视线,只要能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会,也是极好的。
但总有人不想如他所愿。
谢凉勾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仿佛才看见了谢臣这个大活人似的,“哟,兄长还没走呢?”
“正巧,有事还得麻烦兄长。”他收了折扇,朗朗道,“这次五门的败落大多是因内奸而起,还请兄长回去好好排查剑宗。”
谢臣恍若未闻,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齐然。
谢凉的眸光淡了点。
他其实也压根不想搭理谢臣,但面上还是要做给齐然看,故而见他没反应便无奈地朝着齐然一摊手。
齐然从不管两人间的官司,只是五门的迅速覆灭确实需要各宗提起警戒,他淡淡地开口,“此事劳烦剑君费心。”
谢臣为这个称呼愣了一下,抿了下唇,声音有些艰涩,“好,你放心…我……”
他犹豫着,话还没说完,齐然却在得到他的肯定答案后便带着受伤的戎舟离开了峰顶。
谢臣一时间怔在原地。
耳边风声萧萧。
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在了脸上。
一滴又一滴,愈来愈多,愈来愈大,来不及躲闪,也不想躲闪。
身上仅余的暖意就这样被冲散。
心也如坠冰窟。
……
谢凉看着他的模样,无声地哂笑了一下,也随之离开。
**
在五门覆灭后,各宗各派开启了严密的自查行动。
苏祗化神后期的修为还没多少人知晓,此次也不曾出现,但这次魔军的胜利更叫人心里发寒。
未知令人恐惧,人性经不起考验。
你不知道朝夕相处的同门会不会背叛宗门,会不会被魔宫所谓的无瓶颈功法诱惑,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朝自己捅刀。
没有人可以相信。
人人自危,军心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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