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被人畏惧,才是强者的标志。”她又笑了起来,“下次再见不知何时,我能够以一名骑士的身份,请求与您再度一战吗?”
范天澜看了她一眼。
“您这么期望的话。”
联盟的政务系统和军事系统之间泾渭分明,作为中西区的最高执政官,范天澜的工作也几乎不需要他使用武力,但没有一个对他稍有了解的人不认为他依然是强大的战士,即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过手了。
联盟只有在重大活动的时候才追求仪式感,这份邀约提出得突然,应答得容易,他们很快就将时间选在了范天澜下班之后,地点则是在政务区的一个活动场中,武器是联盟提供的制式长剑,可以选择护具,但双方都因为有能力控制“点到为止”而统统不用。
比试的消息理应只在小范围内传播,但约定的时刻到来之际,活动场早已被观众包围得水泄不通。人们到底为谁而来是不言自明的。
索拉利斯提剑走入场中,黑发的青年在对面等待着她。
双方行礼之后,战斗开始了。
两把长剑狠狠撞到一起,观众发出压抑的惊呼。
哪怕让不通武艺的人看来,这场剑斗都是极为精彩的。虽然动手的一方是一名贵族女性,另一方是(血统非常存疑的)遗族男性,二者之间有难以弥平的体质差距,不过较量一开始,人们对索拉利斯的刻板印象就被打破了。
那闪电般的身手,凶猛、刁钻而又精准的进攻,通过震动整个活动场的铿锵交击声表现出来的惊人力量,无怪她能够力压一众同样出身良好的强力骑士,成为久负盛名的骑士团团长。前排观众看得几乎大气都不敢喘,当剑锋闪过,即使隔着一段十分安全的距离,人们还是忍不住将身体后缩,以躲避那咄咄逼人的杀气。
即使女骑士的每一式进攻都是直奔要害而去,但大多数人仍然认为这是一场切磋,而不是生死交关的搏杀。
索拉利斯很强,以肉身的能力而言,她在整个中洲世界都是有数的强者。
但范天澜更强。
即使他已经将力量控制在了接近普通人的水平,依旧体现出来一种不能以常理衡量的强大。
这名在中西区建立后已经成为联盟另一个偶像的年轻人沉着、冷静地接下了所有的进攻,如同惊涛骇浪之中不动的礁石,与对方那战场厮杀锻炼出来的毫不拖泥带水的战技相比,他的动作幅度更小,身体的移动也不频繁,长剑不离身侧,应对似乎有些被动,只是在偶尔反击时才能看出他的判断之准确,角度之精妙,然而无论此前女骑士的进攻如何紧迫汹涌,都会因为这一击而形势逆转。
但他从不追击,以行动表明这确确实实只是一场“表演赛”。
战斗的节奏始终在他的控制之中,只有亲身面对的人才能感到那几乎令人绝望的天赋差距,虽然索拉利斯的意志惊人,决不是轻易放弃之人,在又一次引起人群惊呼的进攻被他神情漠然地挡下,然后几乎算得上轻柔地一挑、一送,就将她逼回原位后,索拉利斯后退一步,轻喘几声,看向对面,将缺口如锯齿的长剑剑尖向下。
“我输了。”她说。
“承让了。”范天澜说。
观众用掌声表达对这场精彩较量的热烈感谢。胜败乃兵家常事,观众并不因为索拉利斯输给了范天澜就将这支来自异国的使团视为弱者,反而很是欣赏他们挑战执政官的勇气和实力。
虽然对这些联盟人“输了很正常,赢了才奇怪”的态度非常不爽,但骑士之中也无人苛责团长的失败。在回到新玛希城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之后,他们便分组复盘了这场较量,结果比现场还令他们震撼。
这并不是一场“友好切磋”,也不是什么“表演赛”。
他们的团长是真真切切想要杀了那名年轻的执政官。
即使他们正处在在对方的权力领域,被他忠诚的追随者所包围,既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也不是一个合适的场合,但她几乎毫不掩饰。
但索拉利斯团长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作为,因为她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死,而对方也绝对不会让她死。
当初那名少年剑术入门不久便能逼迫她冒险相搏,何况时移世易的今日,对方已经完全成年,天赋惊人不减,更不缺体力、智力与经验,她又并非盲目自信之人,早已预见必败的后果。虽然这个结果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她几乎尽了全力,对方却游刃有余,全程毫发无伤,甚至能让她同样不受一点伤。
这不是他在向她炫技,他不过是如她所想的作出了反应。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并不为此感到欢欣,作为一名骑士,不因此感到屈辱是不可能的。但无论时光倒流多少次,索拉利斯仍然会如此选择。她的时间不够,唯有如此才能既了断过去,又让她有空隙安排别的事情。
她与这位遗族执政官有难以越过的症结:他曾被她一剑穿心。她的父亲死在他手上。索拉利斯确实在父亲的墓前说过要杀了他,但说来有些惭愧,她并没有将这些事列入人生的重大目标之中。平心而论,一个落魄的贵族骑士通过种种手段从各地搜集来有天赋的少年,一个个地将他们培养起来,又一个个地摧毁,这种作为并不道德,索拉利斯及母亲都很清楚父亲的心结,却从未尝试过去开解。后来父亲终于找到了一名令他欣喜若狂的遗族少年,并将这名少年作为“磨剑石”呈现到索拉利斯面前。
那场比斗过后,他对她说,他很高兴她最终还是走上了他希望的道路,他感到非常心满意足,从此至死无憾。
索拉利斯没有对他的行为作任何评价,只是说这名天才值得一场安葬,她清楚自己的力量,从未想过对方竟然能够活下来,并且在复生的当日差点被自己的恩师再度杀死。
索拉利斯在很久之后才得知父亲的死讯,并从那名少年的留书中得知父亲动手的目的,仍然是为了他唯一的女儿,他认为让这名遗族继续成长下去,总会有一日成为索拉利斯的威胁。
他的预见是正确的,但也是毫无意义的。
索拉利斯悬赏过那名遗族少年,也组织过队伍捕杀他,然而从未成功。那时的她已经加入了兰德皇子的事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如何稳固自己在蒂塔骑士团的地位之上,不知不觉间就失去了他的消息。但这样的人物必定不会是默默无闻的,亚尔斯兰之名在佣兵界越来越响亮,直至某日,连她也听闻他被自己的遗族同伴背叛,中了几乎无药可解的剧毒,在将所有在场的人几乎统统杀光后不知潜逃何处。就连传讯而来的探子都略有可惜地说:“也许就像那些猛兽一样,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静静死去了吧。”
但他依旧没有真正死去。该说遗族的生命力都如此顽强呢,还是对方是强运的天命之子呢?无论如何,那个活下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男人,摆脱了纠缠他的可悲命运,就他如今所处的地位及他能够动用的力量,已经足够在半个大陆呼风唤雨。
诚如这名执政官所言,索拉利斯在这场旅程中得大于失,她的目的已经全部实现,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所以很快就带领使团乘船离开了。
恰好的是,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新玛希城受到了怀亚特传来的与不知名强大天赋者接触的报告,不久之后有收到了联盟商会被迷雾之国指定为合作者的消息。这两件事在新行政部门和情报部门都引起了关注,因此产生的讨论比索拉利斯还要多——关于她,不是没有人在那场比试中看出索拉利斯对范天澜的杀意,但范天澜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联盟并不害怕任何来到面前的对手。
范天澜毕竟素质不同于常人,那些前去联盟之外的区域工作的人员无论如何提高防备,他们在当地的人数及力量总是居于弱势的,所以他们对待贵族和天赋者一向谨慎,金钱护体之下,他们也确实避免了很多麻烦。但那一日的来人并不在他们能够对付的任何“麻烦”之中。
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对方与那个信息很少的迷雾之国相关,既然下令将联盟商会列入交易名录的是“皇子”,当日来人可能不是“皇帝”,至少也是其中的实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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